无障碍电影传递温暖 光明影院铺就“文化盲道”

中国青年报  |  2024-04-20作者:安俐

视障人士参加“光明影院”无障碍电影公益放映活动。受访者供图




中国传媒大学师生志愿者制作“光明影院”无障碍电影。受访者供图



    同一时间,一群陌生的人坐在固定的座椅上,沉浸于同一个由故事、人物构成的影像世界,建构起一种社会关系的动态场域,这恐怕只有电影可以做到。在这个特殊的场域中,借助先进的技术手段,人们与朋友家人、与其他影迷、与电影主创、与社会产生情感连接,获得文化体验,这样看来,“走进电影院”超越了单纯“看电影”的意义。

    健全人能享受到的,残障群体也要同等地享受到,这理应成为全社会的共识。几年前,中国传媒大学师生团队注意到视障群体对走进电影院观影的渴望与无奈,他们与北京歌华有线、东方嘉影联合推出“光明影院”无障碍电影制作与传播项目,决心为视障群体铺设一条通往心灵的“文化盲道”。这个起初只有30人的团队,7年来先后有800多名师生志愿者加入。一部部作品,一场场讲解,志愿者们虽然劳累,但心里却满是喜悦和温暖。

    学生们以专业的视角制作无障碍电影,带着思考与视障观众交流,他们的收获不止于一次放映活动。视障朋友随着电影情节的每一次欢笑、每一次流泪,都提醒着同学们更早体会到信息无障碍的重要,理解残健共融的意义,领悟传媒人的责任。


    暂停和后退成了他们最常使用的按键

    一次在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展演经历,让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研究生李超鹏对“光明影院”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为致敬新中国成立70周年,海南省及全国其他地区的视障观众受邀走进影院,欣赏由“光明影院”项目团队制作的无障碍电影《建国大业》。放映过程中,李超鹏注意到一对坐在前排的母子,母亲是视障者,由健全人儿子陪同观影,随着电影剧情的发展,二人不时低声交谈,母亲的神色很是激动。

    放映结束后,李超鹏来到这对母子身边,询问观影感受。“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儿子如此开心地聊过天了!”母亲说。原来,这位母亲因患病失明,备受打击,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终日坐在房间里回忆过去。儿子在外地工作,无法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建国大业》是母亲失明前曾经看过的电影,在观影过程中,伴随着讲解员的声音,母亲跟儿子讨论着每个角色由哪个演员扮演,讨论着情节背后的历史。儿子也表达着自己的愧疚:“母亲失明前,从来没带她看过电影。今天一起观影,让我和母亲时隔很久之后,终于又有了共同的话题。”

    视障群体因社交场所受限,被抹去了多元体验的可能,一些人不得不将内心“封”了起来。帮助视障者走出“孤岛”,李超鹏觉得,这就是“光明影院”的意义。

    无障碍电影的特点,是在电影间隙插入对画面的讲述。对于志愿者们来说,一部电影看二三十遍、一个镜头反复看是常事。制作时,他们为了推敲一个细节,有时候需要反复让画面“暂停”或“后退”,但大家乐此不疲。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研究生李怡滢告诉记者,讲电影不仅是描述画面,更是要将镜头背后的深意、导演的意图传达给视障朋友。“比如《西虹市首富》中有一个镜头,女主角把头埋进了围巾里,写解说词时,我们不能仅仅描述这个动作,而是要结合剧情发展、人物心理,讲出主角究竟是因为冷了把头埋进围巾里,还是因为害羞把头埋进围巾里。”李怡滢说。志愿者们还会根据不同的影片类型调整解说词的语言风格,让视障朋友们能跟着情节一起笑、一起激动、一起流泪。

    不少视障朋友在“光明影院”“看”了人生第一场电影。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观影,更是洒向人生的一道光,让他们终于有机会平等地参与文化生活、享受文化成果。李超鹏说,每一次正向的反馈,都激励着“追光者们”制作更好的无障碍电影。

    一次润物无声的思政教育

    电影《狙击手》的结尾,大永把铁勺绑在脚上,小心翼翼地将它伸出石头,作为镜子观察敌人位置,并在大石头的另一边快速出击,最终击杀了对手。在“光明影院”的一次放映活动中,讲到电影《狙击手》中的这个情节时,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研究生、“光明影院”制作组负责人蔡雨坐在两名视障观众中间。“神了!这简直是奇迹啊。”坐在左边的观众随着精彩的讲解发出了感叹。“是啊,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们就是创造了很多奇迹!”右边的观众跟着说。

    “这段对话我一直记在脑子里。”蔡雨说,“虽然视障朋友们接受信息的方式和我们不同,但我们感受到的家国情怀是一样的”。

    在制作无障碍电影的过程中,志愿者也在一遍遍感受着先辈筚路蓝缕奠基立业的艰辛历程。他们努力通过讲述,让视障观众也能感受到那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在电影《1921》首映当天,由中国传媒大学“光明影院”公益项目团队配音的《1921》无障碍版同步放映,实现了无障碍电影在院线同档期电影北京地区首映仪式上的同步放映。为了这一里程碑式的跨越,志愿者们费心准备,“光是打磨讲述稿,我们前前后后就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研究生潘悦说。

    影片结尾,当主角们发出“新中国成立”的呼喊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虽然在制作《1921》无障碍版电影时,我们已经看了许多遍,剧情每一个泪点、燃点出现的时间我都知道,但全场响起掌声的那一刻,我还是哭了。”蔡雨说。那一刻,共同的家国情怀激荡在每一个人心中,志愿者与视障朋友的心贴得更近了。

    “‘光明影院’不仅是一个公益项目,我们更希望它能成为助力学生成长的平台。”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青年教师赵希婧说,“我们会带学生到全国各地做无障碍电影的推广,当他们深入基层,就更能够深入了解国情、社情、民情。学生们进行社会调研的过程中,看到了视障群体是如何生活的,也更加理解国家残疾人事业发展的情况,明白如何运用自己的专长,服务国家和社会”。

    “光明影院”所打造的思想政治教育、公益情怀教育、传媒专业教育“三位一体”的育人体系,被评为教育部高校思政工作精品项目。如今,中国传媒大学的师生志愿者还发起、成立了“光明影院”全国高校公益联盟,得到了百所高校的积极响应。

    “让学生实践成果,成为服务社会的一部分”

    在指导学生进行无障碍电影制作的过程中,中国传媒大学的老师们也在不断思考如何将教学和科研结合起来,在无障碍信息传播领域不断探索。

    “我们会在教学中给同学们讲解什么是无障碍电影,怎么完成无障碍电影的讲述。同时,将同学们的实践成果投向社会,接受受众的反馈。”赵希婧说。

    制作、放映、宣传推广,在全流程的实践中,学生们获得了多方面的能力提升。“不仅是电影的制作,我们还要懂策划,并把想法落地。”李超鹏说。他告诉记者,在与北京市盲人学校开展“一月一影”活动时,志愿者不仅要选择适合小朋友理解的影片,还会在观影后策划小朋友与志愿者见面的互动环节。邀请视障朋友走进电影院前,志愿者会做好全流程的统筹安排。“包括他们怎么来到影院、在影院怎么去厕所、志愿者怎么引导视障人群、当其他观众对视障观众有所议论时应该怎么与其沟通……这些考验着我们各方面的能力。”李超鹏说。

    不少参加“光明影院”项目的师生,将自己的观察和收获作为专业科研的方向,“2020年,学校宣布成立无障碍信息传播研究院,希望以扎扎实实的科研实践成果,推动实现残疾人权益最大化,满足他们日益提升的精神文化需求。”赵希婧说。2023年12月1日,中国传媒大学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主办“无障碍信息传播与人权保障”研讨会,共同探讨提升社会的残障包容性、推进信息无障碍传播赋能残障人士的路径方法。

    “光明影院”公益项目的师生还将自己的经验与思考汇编成册,2023年5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报告文学《光明影院的故事》,生动记录了中国传媒大学“光明影院”公益项目为视障群体制作、传播无障碍电影,推动我国无障碍信息传播事业发展的历程,记录了一个个凝结着爱、希望和光影魅力的中国故事。该书计划发行哈萨克文、吉尔吉斯文、塔吉克文、乌兹别克文与土库曼文版。“希望我们实践探索和理论研究成果,能够真正服务国家和社会。”赵希婧说。

    “每个人都是某个人的光明,你们就是我的光明。”每每听到视障朋友的表白,同学们总会感到一阵暖意,这一周,他们又忙碌起来准备着新的电影解说作品,他们用行动迎接着专属观众——“用声音传递色彩,用聆听感知艺术,欢迎来到光明影院”。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安俐 来源:中国青年报

责任编辑:王岑予,李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