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朋友问,母亲节为什么只写你妈,不写写你老婆。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讲我俩之间的几个小故事。
2007年我们去马尔代夫度蜜月,路程上经历了一次真正的考验。
从科伦坡转机到马累时,我们遇到了雷暴。机舱外电闪雷鸣,整个机舱都在摇晃。
我问她:“难受吗?”
她说:“不难受。你呢?”
我说:“我也不……啊……”
飞机突然开始上下剧烈颠簸,一个仰冲接着一个俯冲,幅度巨大,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待到飞机稍微平稳一点儿后,我伸手过去紧紧抓住我爱人的手,安慰她说:“没事,不用怕,问题不大。”
然后我转过头,打算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发现她睡得可香了。我还来不及尴尬,飞机又一个俯冲,她突然醒过来。我赶紧安慰她:“没事没事,又颠簸了,吓醒了吧?”
她说:“是你给我捏醒的。”
好吧,那可能是我一个人真正的考验。
蜜月其中一天安排出海浮潜,我因为不会游泳,和爱人商量,她去浮潜,我在船上等她。
当天船驶到浮潜区域,大家都下水了,船上只剩下俩人——我以及另外一个在来时飞机上刚认识的也是来度蜜月的北京姑娘。
当时并不熟,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我为了破局,打算主动聊两句,想了想话题,决定自嘲一下我们这种不会游泳还非要来海岛度假的人到底是图什么。
我刚把头转过去,她先张了嘴:“我来例假了,你呢?”
我转身一头扎下海去。
爱死不死吧,太没面儿了。我漂在海水里想。
我奋力活动四肢,打算向我爱人他们浮潜的区域移动,但根本是徒劳。
穿着救生服当然沉不下去,但同时我也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抻了几下之后,脖子有点酸,这么弄也不是办法,我决定就地浮潜,能看见什么看什么,反正已经下了水,总不能一直这么漂。
但我还是低估了我水下能力低下的程度。
我玩命挣吧了几下,努力去模仿着人们浮潜的姿势,不但没有让自己像其他人一样脸朝下,反而翻个了面躺在水上。关键是,翻不回来了。
别人在观赏绮丽的海底世界,我仰八叉的像个大王八一样看天——还有一个人,在观赏大王八。在那一刻我内心还是有些慌张的,一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在大海里漂,心里没底。
我是被救生员小哥捞上来的。
我在大太阳直射下长时间仰面朝天直面紫外线的诡异行径被一直游弋在真正浮潜人周围的救生小哥发现,他看见我仰八叉四肢乱扑腾,扑腾几下就停一会儿,然后继续扑腾越漂越远,心生疑窦,游过来问我:“Are you OK?”
我非常沉稳淡定地朝他微笑着说:“Help。”
他薅着我后脖颈子给我扽了回去。
回到船上,小哥问我:“你不会游泳?”
我说对。
“那你为什么要下水?”
我看了看旁边乐疯了的那位北京姑娘,在十几年前就非常有前瞻性地说出了当今一句网络名言:“来都来了。”
我爱人对此毫不知情,浮潜完回到船上说:“等无聊了吧?热死了吧,你看出汗出得头发都湿了,晚上请你吃好的。”
我心说,一点也不无聊,不要太刺激了,好吃的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差点就吃席了。
但嘴上也只好嗯嗯嗯,伴着旁边那位姑娘的噗噗噗。
总体上讲,我跟我爱人角色定位并不算不太常规,我俩之间,我爱人精明强干,不善表达,做任何事都讲实在的效果,而我是那个总想着整活儿的作精。但令我感动的是,这样一个务实主义者,在某一年我的生日,给了我一个惊喜,而且可以很明显看出来,她是真的花了心思、精心给我准备了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
她给我做了一PPT。
没错,一个PPT。我敢以减肥十五斤来打赌,在读的所有丈夫都没有过收到爱人亲手做的PPT祝贺生日的体验。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们,母亲节为什么只写我妈,不写我爱人。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我爱人在我心里最重要的身份不是一个母亲。
我刚认识我妈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我妈了。当时是,现在是,以后永远是。
而我认识我爱人的时候,她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当时是,现在是,以后永远是。
她的角色,永远应该是她想做的那个自己。
还有几句。不必一提起母亲,就要说一些“妈妈的世界都是孩子”“她的眼里只有我”之类伟大煽情的话。不是不尊重付出,而是平凡人的伟大,总伴随着不必要的牺牲。
取而代之的是,大家想到自己的母亲,可以感叹她是个优秀的人,是个幽默的人,是个有吸引力的人,是个有极高审美的人,是个懂得鉴赏的人,是个眼界高远的人,是个实现了自我价值的人,是个快乐的人,是个幸福的人,是个懂得爱和被爱的人,是个享受快意人生的人,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
她的第一角色,永远应该是她想做的那个自己。
这也是我想对所有母亲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