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记载的第一部电影是1905年拍摄的《定军山》,这出著名的京剧改编自历史小说《三国演义》第70及71回,也称《一战成功》。借助戏剧曲的内核和电影的影像呈现,《定军山》一经上映便“一战成功”。从此,戏曲电影作为中国对世界电影的贡献载入史册。今年初春,沉寂三年之久的中国电影票房迎来新高,电影《满江红》摘下春节档票房冠军。影片中“戏曲思维”的运用,使这部轻喜剧风的商业电影表现出了较为突显的中国气派。
中国戏曲界对“戏”的界定是“留住观众就是戏”,轻喜剧中留住观众,按照戏曲思维,丑角的作用和本事最大。说白了,喜剧要出效果,非丑不可。而片中沈腾担任的主角张大,按照戏曲的行当划分理应是丑。丑欢实了,影片就欢实了。与主角同属丑的是岳云鹏扮演的武义淳,两个角色从说、扮、神到行动,不仅是引发观众哈哈一笑,而是在表现娱乐魅力的同时,获得了“人的戏剧的品格”,使影片笑中有泪、笑与泪激荡生成了雄浑的精忠报国之气。
《满江红》中的戏曲思维还体现在影片中音乐的运用。豫剧旋律与摇滚曲风,中原音乐符号的国际化表达,情绪色彩上与影片主题形成共谋之势。片中音乐不仅源于戏曲本体的创新,更体现于戏曲剧目、唱腔、唱词与电影剧情的互文。“辩忠奸尚需要民意察访,且不可认门第轻信报章”,《包龙图坐监》暗示了张大、孙均、丁三旺的人物立场;“辕门外那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穆桂英挂帅》与从左柴房走出的瑶琴互为底色,交代了瑶琴“保国臣”的身份;“说什么柳金蝉魂飞魄散,老夫我不信你编造谎言”,《探阴山》中“柳金蝉案件”与《满江红》中张大、孙均查案遥相呼应,揭示了案件的扑朔迷离与秦桧的欺世盗名。在《下陈州》《探阴山》《铡美案》的背景音乐中,北宋名相包拯与南宋佞臣秦桧声画呼应,极具讽刺意味,既推动剧情稳步发展又揭示影片主旨思想。
如果说大段的豫剧唱词与电影剧情构成了戏曲与电影间的艺术形式互文,那么贯穿整部影片的戏曲器乐配乐则真正形成了戏曲与电影的艺术本体互文。作为依靠戏曲起身的中国电影,个体发展与民族基因的选择决定了其“戏曲思维”的必然结果。影片中“锣鼓经”急促的鼓点与适时响起的锣声节奏,毫不突兀地实现了戏曲节奏对电影情节的引领,还原剧中人物心理,牵动剧外观众思考,达成“戏剧思维”的沉浸式观影,毫无违和地形成跨媒介的艺术本体互文。
豫剧独特酣畅的唱腔、鲜明的节奏和极具口语话的表达,克服了《满江红》线性叙事、台词推进的节奏“拖拉”与“单一”,在戏曲的锣鼓中刻意呈现“准程式化”的表演段落,同电影流畅的剧情、明晰的人物和风格化的镜头一一对应,令电影《满江红》成为传统戏曲跨媒介发展的新例证,展现出新时代多种文化样态转向群体交互协作的努力趋向与发展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