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苏杨帆
1月27日晚，美国田纳西州孟菲斯市当局公布了一非洲裔男子遭警察殴打的视频，该男子最终不治身亡。视频显示，数名警察在逮捕非洲裔男子泰尔·尼科尔斯时对其进行殴打，尼科尔斯不断呼喊母亲。据悉，5名涉事警察已被开除，并被指控二级谋杀等罪名。
在美国孟菲斯警察暴力执法事件中，5名被控殴打尼科尔斯的警察也是非裔美国人，这一事实加剧了尼科尔斯母亲的悲痛情绪，“这让人更难接受，因为他们也是黑人，他们知道我们必须面对的是什么。”她说。
当美国警察系统中的施暴者角色由白人变成黑人时，黑人活动家和警察改革倡导者面对的警务中制度性种族主义斗争变得更加复杂。致力于警察系统改革的活动人士尼基·韦斯顿（Nikki Winston）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在改革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增加多样性，即招募更多黑人警察，但孟菲斯事件告诉我们，我们不能指望共情力改变种族主义。”
当地时间2023年1月7日，美国田纳西州，泰尔·尼科尔斯在孟菲斯被五名警察暴力殴打后，靠在一辆汽车上。（视频截图） 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当黑人的拳头砸在黑人身上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尼科尔斯被殴打的视频已被广泛传播和观看，这个悲剧为右翼媒体生态系统提供了素材，他们将美国黑人面临的困境和苦痛归咎于该群体自身。同时，孟菲斯警察暴力执法事件在黑人活动家之间引发了微妙的对话——系统性种族主义是如何体现在非白人行为中的，警察系统中是否难以规避“害群之马”的出现，为什么黑人的拳头会砸在黑人身上？
孟菲斯警察局拥有近2000名警官，其中58%是黑人，这是经过数十年的努力打造下的更多元的警察队伍，该市警察局长塞雷林·戴维斯（Cerelyn Davis）也是黑人。尽管一些研究表明，有色人种警察对黑人平民使用武力的频率低于白人警察，但分析人士表示，这种优势是微乎其微的。“现在显而易见的是，执法多样化肯定不会解决这个问题。”抨击警察暴力的组织“警察暴力执法地图”（Mapping Police Violence）主席塞缪尔·辛扬圭（Samuel Sinyangwe）表示。
韦斯顿向澎湃新闻指出，现在有一种论调是警察暴力是个人行为，而非系统性的种族歧视，“当白人警察对黑人平民实施暴力的时候，你可以说这是其个人的种族主义导致的悲剧，但当施暴者变成黑人警察的时候，我们需要反思，悲剧的源头是什么。如果我们仅限于惩罚当事警察，而非给他们洗脑的系统，那将会出现很多无辜惨死的平民和被控制却不自知的傀儡警员。”
2020年5月25日，美国非洲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暴力执法致死。纪念弗洛伊德的组织George Floyd Global的负责人珍妮尔·奥斯汀（Jeanelle Austin）表示，关注警察暴力事件中的个别警官，而不是警官所属的机构，使人们相信类似问题是少数害群之马造成的，“事件的叙述从警察部门的问题变成了个人问题，这是一种公关策略。”她说，无论肤色，警务系统和文化都会训练人们的思想，让他们以某种特定的方式行事。
芝加哥大学法学院研究警务和民权的法学教授克雷格·福特曼（Craig Futterman）向《华盛顿邮报》分析道，对于普通公众来说，系统性种族主义比显而易见的白人歧视黑人更难理解。
“警察的种族就是警察”
从2014年密苏里州弗格森抗议活动到2020年弗洛伊德抗议活动，活动人士长期以来一直在寻求改革警务，但美国地方、州和联邦警察之间缺乏集中化，国会中推行警察系统改革的法案也频频受阻，在全美范围内的广泛改善并没有发生。
同时，由于尼科尔斯事件中的涉事警察是黑人，许多人对此事的反应似乎更加克制，“如果涉事警察是白人，那么抗议活动的激烈程度将翻倍。”韦斯顿表示，在尼科尔斯被殴打的视频流出后，她曾试图组织更大型的抗议游行活动，但最后到场的人甚至不到一百个，“很多人跟我说这不能被完全定性为种族歧视，因为这是黑人对黑人的暴力。但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是，这是警察系统对黑人平民的歧视。”
《华盛顿邮报》分析称，一些抗议者表示，虽然尼科尔斯事件中的种族歧视并不明显，但该事件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让美国人了解到普遍存在的制度性种族主义的运作方式，以及它会如何损害个人利益。
前南卡罗来纳州议员、民权律师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撰稿人巴卡里·赛勒斯（Bakari Sellers）称，尼科尔斯事件让他想起来明尼阿波利斯黑人警察亚历山大·库恩（J. Alexander Kueng），他在另一位白人警官跪压致弗洛伊德死亡时跪在弗洛伊德的背上。“库恩曾谈到过自己可以如何改变警务系统，但在他被录用三天后，他就在那里看着弗洛伊德遭到残酷对待，却无动于衷。”
赛勒斯表示：“对于许多黑人来说，警察的种族就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