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之所以感人是因为真诚有力量

北京青年报  |  2021-02-26作者:许莹

  ◎许莹

  2021年的春节,许多就地过年无法同家人团聚的年轻人,急需从大红大绿、欢乐喧嚣的视听轰炸中摆脱出来。电影《你好,李焕英》前半程的诙谐搞笑与后半程的真情流露,放大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为观众提供了笑中带泪的情绪宣泄窗口与异乡打拼自省体认的空间,也因此得以迅速在诸神混战的春节档电影中脱颖而出。

  与很多处女作电影导演一样,贾玲选择将刻骨铭心的私人情感体验搬上银幕。电影创作与生活的紧密联系、导演对片中人物与故事的长时间酝酿思考,以及个人强烈创作冲动的驱使,都成为处女作“出道即高峰”现象频频产生的直接诱因,《你好,李焕英》也不例外。

  为真实还原成长环境,影片取景于贾玲的家乡——湖北襄阳宜城,回到小时候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上世纪80年代的红砖厂房、蓝装工人、充满干劲儿的口号标语、计划经济凭票采购的火热场景以及由《路灯下的小女孩》《迟到》《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串联而成的时代金曲,共同唤醒了观众的集体记忆。《你好,李焕英》在全国影院排片第二的情况下逐渐快步赶上,收获了上座率第一名的好成绩,无疑显现出电影创作者与观众真诚对话的强大力量。

  脱胎于舞台上20多分钟时长的同名小品,138分钟的电影《你好,李焕英》沿用了小品里女儿穿越回上世纪80年代的假定性喜剧情景,与已逝母亲再度相遇,成为形影不离的亲密好友。影片伊始,寥寥几笔带过了晓玲从出生、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的“不省心”成长历程。从一场升学宴开始,全片主要人物关系及其命运走向被和盘托出,而此后的穿越,也都是围绕这场升学宴中的人物前史所做的探寻与改变。

  有别于刻意为之、悬疑烧脑、层层嵌套的“技术”穿越,《你好,李焕英》中的“情感”穿越,表现形式是简单的,动机是朴素的。“巧手的摄影师会用颜料给那些黑白照片添加一抹颜色”,贾玲何尝不是这巧手的摄影师呢?影片通过上色与抽色的简单方式,实现了现实与梦境的穿越。而在整个穿越过程中,神来之笔当属由“补丁”引发的翻转,原来母亲先于自己穿越,她早已知道女儿的身份,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配合晓玲开心,不想女儿自责难过,希望女儿带着这份彼此的理解与爱坚强地活下去。

  较长一段时间,影视作品热衷于对原生家庭问题的表现,并将人物诸多性格的弊病归结于原生家庭。诚然我们不能否认现实生活中“樊胜美”式家庭的存在,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同家庭达成和解,但对于家庭伦理的影视表达,我们有必要警惕执拗于矛盾呈现的单一化声音。

  事实上,《你好,李焕英》涉及家庭伦理作品讨论范畴中的两个核心命题:一是婚姻情感,二是代际沟通。影片中,李焕英和贾文田夫妻一场,即便有重新再做选择的机会,她也依旧忠于爱情,并没有利用情感换取后半生的舒适安逸;片中李焕英和贾晓玲母女一场,酒醉后母亲道出心里话:“我的女儿,我就要她健康快乐就行”,晓玲一扭头已是泪流满面……

  家庭伦理影视作品是承载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电影《你好,李焕英》没有在婚姻危机、代际冲突上做文章,而是选择用干净明朗的调子坚定地向世人昭告:“就算回到从前,这仍是我唯一决定,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这是我们的选择……”这在当前我国适龄人口生育意愿偏低、全国离婚率连续15年上涨的现实语境下,具有一定温暖人心、回归家庭的指向意义。

  “欢迎光临”乐莹“零”的谐音、剧院单双号引发的误会、文艺汇演中沈光林步眼身法的夸张、播音腔工人的对比、不会骑车走着推车的反讽、假装盲人抢第一台电视机的戏弄、风吹帽子露出秃头的巧合……滑稽引发的笑声,能够满足观众与作品“初次见面”时短暂的即时性愉悦,但很难保证“再次重逢”时,好感度不打折扣。好在影片后半程笑中有泪,这也令我反思,喜剧演员真的是乐天派,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么?似乎并非如此,如果一个人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她就失去了成为一名优秀喜剧演员最基本的素养。

  观众不难发现,后续的穿越中夹带了现实语境里贾玲诸多个人的情感“私货”,比如片中母亲看到晓玲和沈光林的舞台演出笑出眼泪,贾玲在电影中实现了让母亲看到自己成为演员的夙愿;再如晓玲白色卫衣上的法斗犬则是为了纪念现实生活中飞机托运时不幸窒息而死的爱犬贾小倩;那辆片尾出现的红色敞篷车尾号也被处理成鄂HY1012,从而呼应母亲焕英的离世;母亲不舍得一张车票钱,等女儿上学离开又从公交车上下来选择走路回家的细节,更是天下父母心的真实写照……正所谓举重若轻,那些看似轻盈的、欢乐的、热闹的背后,都有一颗重得不能再重,关乎敏感、善良、责任的心。

责任编辑:沈杰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