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乐剧去讲好中国故事,这件事是导演徐俊多年来一直执着坚持做的事。
从原创音乐剧《犹太人在上海》到《白蛇惊变》,再到最近正在巡演的音乐剧《赵氏孤儿》,徐俊初衷不改。他相信,音乐剧也可以成为复兴传统文化的阵地。
音乐剧《赵氏孤儿》取材于元代剧作家纪君祥原著《赵氏孤儿》,基于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詹姆斯·芬顿同名话剧本改编。这部戏有着跨越中外的基因:根植东西方跨文化语境,聚焦传统伦理价值与现代个体表达,诠释经典故事。
从2021年5月至今,剧组从上海首演,一路走过全国20余座城市。截至本轮上海站结束,将会完成85场演出,为大江南北10余万人次的观众呈现这部扎根古老土壤又开出新枝叶的音乐剧。
作为《赵氏孤儿》的音乐剧改编及导演,徐俊认为,这部剧有属于我们的风骨、信仰与境界。“已知的故事里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赵氏孤儿》有历史,有当下,有未来”。
《赵氏孤儿》舞台形象的种子游历中外
在创作理念中,徐俊始终在探索如何建立起中国音乐剧的“气质”和“特质”,并将这一探索贯彻于作品的美学和舞台呈现的质感之中。
徐俊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大约在7年前,他开始准备创作这部剧。
早在1731年,经传教士马若瑟翻译,《赵氏孤儿》成为第一部传入西方的中国戏剧作品。历经300年,这份珍贵的文化交流仍在延续。
“我认为《赵氏孤儿》是中国戏剧文学的一座高峰,我们应该向它致敬。这么多艺术门类都演绎过《赵氏孤儿》,但音乐剧没做过,所以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希望有一天用音乐剧的形式把《赵氏孤儿》搬上舞台。”
2017年夏天,徐俊在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交流期间,第一次接触到英国诗人詹姆斯·芬顿改编的英文版话剧《赵氏孤儿》。这个版本2012年在英国上演时就收获了广泛的赞誉。
读完全本,徐俊深感相遇恨晚:“诗人用西方哲学的直观与反思,与他擅长的诗结合,将读者的目光投注在故事里未被照亮的角落。”
“从那一刻起,音乐剧《赵氏孤儿》舞台形象的种子,游历中外,落定在我心壤。”经历3年多的筹备和打磨,原创音乐剧《赵氏孤儿》登陆国内舞台。剧中,程婴、屠岸贾、赵氏孤儿等一众人物剥离符号,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呈现家与国、宗族与个人的羁绊,意志与命运抗争的叙事,激荡出人性最深处的崇高与永恒。
徐俊感慨,如此古老的文本,300年前抵达欧洲,颇受欢迎,如今又从英国回到中国本土。
徐俊说:“我相信他们(欧洲观众)看到了我们的中国精神,看到了中国人骨子里的坚定、善、义无反顾,以及敢于牺牲的崇高精神。当一部艺术作品呈现这种精神价值的时候,它一定是被全世界观众认同的。”
在国内巡演的一年半时间里,《赵氏孤儿》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和追捧,甚至不少观众不辞辛苦跨城“N刷”。
一部以复仇为主题的悲剧最终落脚点是“爱”
“我只是个弱小人物,有时也胆小如鼠。我的梦容易满足,有遮雨睡觉的房屋,就自以为很幸福。”“我不能看见黑暗欺压星光,把所有的希望统统扫荡;我只能挺起我的胸膛,抱住那些更弱的光,就像一道又厚又高坚实的城墙……”
这来自《赵氏孤儿》中“程婴”的演唱曲目《绝不可以》。该场景中,程婴佝偻着身躯怀抱赵氏孤儿,向公孙杵臼表明自己的真实心迹。他目光愈发坚定,最终直起腰唱出“绝不可以”4个字。
每次演出,当“程婴”饰演者郑棋元在剧场唱完这一首,全场必定掌声雷动。
青年音乐剧演员郑棋元深耕中国原创音乐剧领域19年,他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坦言,遇见程婴这个角色,就像得到一份礼物,因为演这部戏让他感到幸福。
《赵氏孤儿》共计17场戏,郑棋元出演12场;全剧26首歌,他参与演唱十几首,每一次演出,都是一场对体力与实力的双重考验。
“程婴和《赵氏孤儿》给予了我很多东西,不仅是让观众认可我的表演和角色,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这部戏也让我这个人有所成长。”郑棋元说。
郑棋元笑言:“程婴太善良了,我觉得可能现代人没办法去做这样的事。但就是这样不太真实的事情,被写成了剧本。”音乐剧结尾,程婴来到亲生儿子墓前,并有一段独白,“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这个婴儿和牺牲的人们一个交代”。
这部音乐剧结尾,程勃复仇后终于和生母团圆,而程婴复仇后选择了结此生、追随亲生儿子而去——当儿子灵魂感受到父亲的热血,他释怀了:“血很热,你爱我。”
“一部以复仇为主题的悲剧,活到最后的两位主人公,转向了爱。”徐俊说,在《赵氏孤儿》故事中,复仇的命运下,“爱是永久的庇护”。
用音乐剧讲好中国故事,建立起中国音乐剧的民族特质
一位95后音乐剧观众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看完《赵氏孤儿》,被“很燃很动人”的音乐打动。“音乐剧这种改编形式,能降低我们理解这个故事的门槛,更容易触达人心。”“期待中国原创音乐剧能大规模‘出海’。”
徐俊也指出:“没有什么比在中国的大地上讲述我们的故事,传播中国精神更值得我们中国的艺术工作者去努力的。”
如何让越来越多年轻人爱上音乐剧,爱上“东方故事”?这给创作者提出了不低的要求。
“程子灵魂”,是《赵氏孤儿》给观众带来较强创新感的设定。徐俊提到,在芬顿的原剧本中,“程子灵魂”只出现于最后一场。进行中文版改编时,徐俊让该角色成为贯穿全剧的“在场”观察者,困惑于自己的命运,也目睹了他人的命运。
徐俊表示,被牺牲掉的程婴亲生儿子,一直是各种艺术作品里“被遗忘的符号、被忽略的生命”,他希望在音乐剧中赋予这个少年珍贵的“思想、质疑和拷问”。
在巡演过程中,95后音乐剧演员赵凡嘉分别饰演过程勃和程子灵魂。
赵凡嘉如是区分两个角色的舞台特质:“程勃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程子灵魂很可怜,带一点仇恨,他不懂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这两个角色是两个极端。程勃脸上会有很多笑容,但是程子灵魂从来都没有笑容,他是不理解的,并且他也是作为一个讲述者的身份而存在。”
赵凡嘉说,演优质原创音乐剧作品让他站上很高的起点,希望未来可以一直创作,一直好好演戏。
在郑棋元看来,当下国内音乐剧市场,对自己而言“是苦尽甘来的良性发展空间,是非常好的发展时期”,因为很多人都在努力用心创作。
“音乐剧的原创之路是必要的。”徐俊表示,如何用音乐剧讲好中国故事,建立起中国音乐剧的民族特质,这应当是中国音乐剧人的使命和奋斗目标。
“音乐剧作为世界性的戏剧样式,在题材选择上是具有开放性和容纳度的,在呈现风格上也不拘一格。我们能明显看到美国、英国、法国、德奥音乐剧各具特色,反射出不同的民族性格和文化底蕴。但中国音乐剧的风格还在创造性的建设中,仍需要大量的探索和实践,我希望《赵氏孤儿》能够成为一次建设性的积极探索。”徐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