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新动向|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公布

澎湃新闻  |  2022-02-09作者:宰信

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公布

日前,根据诺贝尔基金会保密协议,1971年诺贝尔奖项提名情况公布。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名单包含91位作家,最终获奖者是巴勃罗·聂鲁达。在这一年度,聂鲁达只被提名了两次,两位提名者分别是约瑟芬·迈尔斯,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英语系教授,该系第一位女职工;亨利·佩尔,耶鲁大学斯特林法语教授。其中有两位被提名者占据了一个提名名额,他们是“黑人性”的代表人物艾梅·塞泽尔与利奥波德·塞达尔·桑戈尔。提名人署名吉罗先生,应为时任瑞典文学院院士卡尔·拉格纳·吉罗。

91位被提名者仅有一位女性,爱沙尼亚诗人玛丽·安德(Marie Under)。安德是爱沙尼亚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她生长于20世纪初的表现主义和新浪漫主义潮流,其时与修鲁(Siuru)团体成员开创了爱沙尼亚的现代文学,以及爱沙尼亚独立建国(1918年-)后的文学基业,修鲁取自芬兰-乌戈尔族神话,原意代表一只火鸟。不过,安德和她的修鲁团体在二战期间流亡到了瑞典斯德哥尔摩,他们在这里创建了爱沙尼亚作家联盟,安德后半生都生活在斯德哥尔摩。

根据《瑞典日报》公布的瑞典文学院文件,有9位作家被提名数超过3次。如下:豪尔赫·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海因里希·伯尔(Heinrich Böll)、安德烈·查姆森(André Chamson)、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威廉·海纳森(William Heinesen)、安德烈·马尔罗(André Malraux)、埃乌杰尼奥·蒙塔莱(Eugenio Montale)、沃夏普男爵雅各布·洛德维克·杰拉德(Jacob Lodewijk Gerard)、桑顿·怀尔德(Thornton Wilder)。没有出现单个作家有超过5次被提名的情况。

玛丽·安德

上述9位作家有两位汉语世界尚不知晓,安德烈·查姆森和沃夏普男爵。安德烈·查姆森经历比较传奇,他曾做过博物馆馆长,在抵抗运动期间保护过卢浮宫文物,还担任过法国笔会和国际笔会的会长、戛纳电影节评委会主席、法兰西学院院士。沃夏普男爵是比利时现代主义传承人,他的作品探讨宗教、殖民等问题,他曾获得利奥波德二世勋章大十字勋章。9位中3位作家在后续的年份获得了该奖,海因里希·伯尔(Heinrich Böll)、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埃乌杰尼奥·蒙塔莱(Eugenio Montale)分别在1972年、1999年、1975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显而易见,1971年提名名单囊括了未来几年的诺奖得主——1972年、1973年、1974年、1975年、1976年。而这9位作家都属于(泛)欧陆文学、(泛)英语文学的范畴,而1971年聂鲁达的荣膺则释放了一个积极的信号,瑞典文学院逐步扩充和完善了其(泛)欧陆文学、(泛)英语文学的概念和想象,而它显然是20世纪初世界文学扩张后的结果,而直到今天我们仍处在这个扩大了的范畴之中。

91位作家中,族裔群体、第三世界、非主流语系占比较少。其中,塔拉桑卡尔·班代帕迪耶(Tarasankar Bandyopadhyay)是印度孟加拉语作家,以城市故事、社区故事而知名。曾德·达木丁苏伦(Tsendiin Damdinsüren)是蒙古作家,他曾参与了蒙古语的现代化,即古典蒙古语到西里尔蒙古语的演化,他还翻译了《蒙古秘史》。萨尔瓦多·埃斯普里(Salvador Espriu)是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语作家,曾参与创办加泰隆尼亚语协会。威廉·海纳森(William Heinesen)是法罗群岛作家,其作品涉及的面向非常广泛,曾获北欧理事会文学奖等文学奖。姜镛讫(Younghill Kang),韩裔美国文学之父,他的一生都处在东方、西方,移民管制、自由艺术的波动中。他曾在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坊学习,在格林威治村生活,在纽约大学教书,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工作。姜镛讫的主要作品有《草屋顶》(The Grass Roof)、《东方与西方》(East Goes West)。他的作品曾博得托马斯·沃尔夫的喜欢。米哈伊尔·努阿伊玛(Mikha'il Nu’ayma)是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的后辈和朋友,曾旅居美国,他最著名的作品是《米尔达之书》(The Book of Mirdad)。埃瓦里斯托·里贝拉·雪佛蒙特(Evaristo Ribera Chevremont)是安的列斯群岛波多黎各诗人,被誉为安的列斯群岛最重要的诗人之一。乔治·谢哈德(GeorgesSchehadé)是黎巴嫩法语剧作家,其曾与超现实主义者结缘。何塞·加西亚·维拉(José García Villa)是菲律宾英语诗人,他发明了反向辅音韵律,还有所谓“逗号诗”,其主要作品是《鸽鹰狮》(Doveglion)。

根据诺贝尔奖官网,1911年到1966年诺贝尔文学奖(被)提名次数多达3104次。其中中国仅有一个提名资格,提名者是国际笔会香港分会,被提名者是胡适。中国作家有五次被提名,这五次被两位作家分担,胡适和林语堂,胡适的提名者有斯文·赫定(1939年)、国际笔会香港分会(1957年);林语堂的提名者有斯文·赫定(1940年)、赛珍珠(1940年、1950年)。

国际笔会呼吁卢旺达干预英诺森·巴哈提失踪事件

2月7日,国际笔会(PEN International)发布一则联合公开信,呼吁卢旺达现任总统保罗·卡加梅积极处理卢旺达诗人英诺森·巴哈提(Innocent Bahati)失踪事件。公开信由国际笔会现任主席布尔汗·森梅斯(Burhan Sönmez)发起,本·奥克瑞(Ben Okri)、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希奥孔达·贝利(Gioconda Belli)、J.M.库切(J. M. Coetzee)、马锡达(Ma Thida)、萨曼·鲁西迪(Salman Rushdie)、迈克尔·翁达杰(Michael Ondaatje)等联合签署。

英诺森·巴哈提

“我们写信支持全世界作家的国际笔会,以及其他言论自由组织此前的呼吁,敦促您对巴哈提事件进行干预,维护他的生命、自由、福利的权益。”作家们向总统卡加梅联合声明,“我们恳请您注意该事件,恳请您采取紧急行动,巴哈提已经失踪一年,目前情况仍然不明……诗歌不是犯罪。全世界都期待再次听到巴哈提的声音。”

一年前的2月7日,巴哈提失踪于尼安扎的一家酒店,他前往酒店是去见一个尚未披露的人物。当人们发现巴哈提未能如期返回基加利时,巴哈提已经消无音讯,且他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2月9日,卢旺达调查局已经将失踪事件登记在案,但直到今天仍没有公布相关进展。巴哈提生于尼亚加塔雷,此前任教于绿山学院。

巴哈提是富有正义感和社会批判精神的诗人。失踪前,巴哈提还在YouTube、Facebook等平台发表自己的诗歌、朗读和表演,他经常参与和举办地上活动。巴哈提关注当下非洲的重要议题,比如人权、贫困、难民危机,以及复杂的独裁政治,不过巴哈提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他的诗歌接近口语诗。在失踪前最后一次采访中,巴哈提呼吁积极有效的人性,“追求财富的时候丧失人性,我们可能会走向灭亡”。

失踪前,疫情席卷非洲,且截至目前,非洲仍是全世界疫情最严重,最缺乏有效救济措施的区域。很多卢旺达人民的生活和工作都陷入了困境。在这种状况下,巴哈提写下了他目前可查证的最后一首诗,表达了悲伤和哀悯的情绪,还向他当时还未出生的孩子传递了社会正义和勇敢。

据悉,2021年3月21日,卢旺达负责文化事务的国务部长爱德华·班波里基曾发表对外声明,“一无所有的人可能会做出越界行为,没有防备的人会偏离正确的航线。当诗歌迷失方向时,它就会误导公众……我们要尽我们的职责,对偏离的人进行劝告和训斥”。

保利娜·齐泽安获卡蒙斯奖

日前,莫桑比克作家保利娜·齐泽安(Paulina Chiziane)获得了卡蒙斯奖(Camões Prize)。这是卡蒙斯奖第三次授予莫桑比克作家,在齐泽安之前是何塞·克雷韦里纳(José Craveirinha)、米亚·科托(Mia Couto)。何塞·克雷韦里纳是莫桑比克最伟大的诗人,他是非洲第一个卡蒙斯奖得主。保利娜·齐泽安是第八位卡蒙斯奖女性得主,也是非洲第一位女性得主。

保利娜·齐泽安

齐泽安生于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郊区的一个班图语系新教家庭,马普托当时还叫洛伦索马克斯。齐泽安先后就读于一所葡萄牙天主教学校,以及以莫桑比克解放阵线首任主席命名的蒙德拉内大学。在莫桑比克内战期间,齐泽安放弃了学业,效力于莫桑比克红十字会。1984年开始,齐泽安的名字开始出现在莫桑比克的文学杂志,比如《时间》(Tempo)、《多明戈》(Domingo)。1990年,齐泽安出版了她的第一部作品《风中爱曲》(Balada de Amor ao Vento)。

据称,齐泽安是莫桑比克第一位出版长篇小说的女作家,但1990年前,像琳娜·马盖亚(Lina Magaia)这样的作家也出版了一些作品,琳娜·马盖亚是一个流亡者、专栏作家和老兵。2003年,齐泽安和米亚·科托分享了第一届何塞·克雷韦里纳文学奖(Prémio José Craveirinha de Literatura),奖励她的作品《第一位夫人:关于一夫多妻》(Niketche:Uma História de Poligamia),这部小说是齐泽安迄今最重要的作品。

齐泽安关注莫桑比克的非殖民化、一夫多妻制,以及过渡时期的种种社会问题。《第一位夫人》承继《风中爱曲》(Balada de Amor ao Vento)的主题,主要关注一夫多妻制。小说讲述了警官托尼和她四位妻子的故事,这四位妻子居住在莫桑比克的四个地方。齐泽安对一夫多妻制的态度并不明朗,她无意彻底推翻一夫多妻,顺从以西方为主体的女权主义思潮,因为她了解一夫多妻有牢不可破的历史根源和社会成因。研究表明,一夫多妻制不完全是殖民历史塑造的结果,它更多依赖于非洲既有的家庭结构,至今很多非洲国家都承认一夫多妻是合法的。乌若·艾森瓦纳(Uzo Esonwanne)也反驳了将反对一夫多妻制视为真理的倾向,“人性中任何具有普遍性的事物(例如生殖)没有普遍适用的表达形式,即使有合适的表达,其语言形态揭示的也是压制性的权力意志,而非超验的真理。”

同时,齐泽安试图发现隐藏在一夫多妻制背后的非洲声音和非洲故事。例如,基督教传布非洲前,非洲部落女性婚嫁后仍会保留自己的姓氏,人们深信姓名和祖先是联系在一起的,而随着殖民推进,非洲很多地方都采纳了基督教世界的规则。姓名随婚嫁而改变,也意味着非洲女性权利更受托于男性,比如现在有的莫桑比克妇女会下意识期待嫁与他人,赢得些许生存的权益,当然其中也包含了现代社会的运作。如其所说,莫桑比克妇女正在寻找一个他们曾经拥有但失去了的天堂。作为一位莫桑比克女性,齐泽安希望探究的是莫桑比克传统,以及非洲传统,而这个信条与西方思潮存在着很多隔阂。

齐泽安指出,欧洲人到非洲前,非洲人可以直接和宇宙对话,在露天而不是室内祈祷,月亮、树木、大海等自然(神)都融入了非洲人的生活和社会实践中。殖民历史发生后,一切都改变了。非洲人成了欧洲人眼中没有信仰的人,后来也成了他们自己眼中没有信仰的人。齐泽安花了大量篇幅写作关于传统治疗师的文字。首先我们要清楚,传统治疗师是非洲传统知识生产的核心,这样的角色在殖民化和现代化的历程中被抹除了。非洲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心理医生和精神病医生,但此医师非彼医师。齐泽安的母亲在内战期间由于儿子牺牲产生了精神异样的状况,她去看心理医生,但几乎没有根治。一位有传统修养的医生解决了这个问题,“为了使你母亲康复,你必须带她回到传统,回到她熟悉的语境。”

齐泽安的语言浓郁、狂热,富有深情。她受影响于西班牙诗人弗洛贝拉·埃斯潘卡(Florbela Espanca)。埃斯潘卡写作十四行诗,在生活中毫无保留地实践现代艺术所向往的激情和自由,她曾离过两次婚。由于其情绪化的表达,其女性身份和经验,埃斯潘卡一度受到葡萄牙官方的禁锢。与此同时,齐泽安认为存在所谓莫桑比克性。莫桑比克性正在从殖民历史、奴隶制、多部落多语言的状况中形塑,但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

克莱门斯·赛茨获毕希纳奖

日前,奥地利作家克莱门斯·赛茨(Clemens J. Setz)获得德语世界最高文学奖毕希纳奖(Georg-Büchner-Preis)。这是十年来奥地利作家首次获得毕希纳奖,赛茨是第十四位获毕希纳奖的奥地利作家,前十三位依次是英格博格·巴赫曼 (Ingeborg Bachmann)、托马斯·伯恩哈德(Thomas Bernhard)、彼得·汉德克(Peter Handke)、曼尼斯·斯珀伯(Manès Sperber)、恩斯特·扬德尔(Ernst Jandl)、埃里希·弗里德(Erich Fried)、阿尔伯特·德拉赫(Albert Drach)、(H. C. 奥特曼(H. C. Artmann)、艾尔弗雷德·耶利内克(Elfriede Jelinek)、弗里德里克·麦勒克尔(Friederike Mayröcker)、约瑟夫·温克勒(Josef Winkler)、瓦尔特·卡帕赫(Walter Kappacher)。

克莱门斯·赛茨

赛茨(1982-)刚刚步入中年时代就摘得了毕希纳奖,这在德语文学史上虽有先例——比如彼得·汉德克三十岁出头就赢得了这个荣誉,但他稍后退回了奖金——但也并不常见。早早得奖这件事对赛茨或许恰到好处。大约十年前 ,短篇小说集《马斯戴特儿童时期的爱情》(Die Liebe zur Zeit des Mahlstädter Kindes)在莱比锡书展上赢得了小说类奖项,赛茨被誉为天才,但此称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语调。而今,赛茨证明了自己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纯金的天才,犹如压缩饼干版的大卫·福斯特·华莱士。

21世纪文学的语言是什么?我们应该如何使用二元制数据库?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要达成一个共识:文学可以用数据库的形式演绎,哪怕是虚拟的演绎。证据在于,我们所进行的永远不是习得性的工作,我们进行的是开放性的工作。我们在开放中阅读,在开放中写作,在开放中赠予和接受。赛茨在《蜜蜂和隐形人》(Die Bienen und das Unsichtbare)中进行了探索。赛茨首先带我们回溯了Volapük、世界语(Esperanto)的诞生,这些语言既对应着诺瓦利斯的语言体系,也对应着词汇数据库。最终,瓦西里·爱罗先珂(Vasili Eroshenko)出场了,他是俄国世界语作家,他凭借其无政府主义理念进行了一场游牧实验。“诗歌的核心是偏差,”赛茨在《蜜蜂和隐形人》结尾写道。

21世纪将我们带回语言的梦乡,语言的起源。这是为什么赛茨的失能者和君特·格拉斯的失能者有本质区别的原因。赛茨的失能是不需要辅助系统的,而格拉斯的失能总是需要一个实在的背景板。那么,世界的呈现便不是一一对应,而是多多对应,而映照于存在却是一。有次玩游戏,赛茨发现电脑分成了两半,他到医院去做CT,结果显示大脑没问题。赛茨就此成为了一个作家。

(部分译文参考:何宁《文学中的科技与历史主题——2018年德语文坛热点回顾》,《外国文学动态研究》2019年第4期)

埃尔里德·伦登获瑞典学院北欧奖

日前,挪威作家埃尔里德·伦登(Eldrid Lunden)获瑞典学院北欧奖(Svenska Akademiens nordiska pris)。北欧奖往年得主有罗莎·利索姆(Rosa Liksom)、卡尔·奥韦·克瑙斯高(Karl Ove Knausgård)、阿妮塔·普莱杰尔(Agneta Pleijel)。历数北欧奖得主,挪威作家获奖最多。伦登是二战以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重要的诗人。

埃尔里德·伦登

伦登的诗歌从来都不具有深刻而前卫的探索性、实验性。她专注于内在的诗意。她的第一本诗集《例如,七月》(f.eks. juli)从青春萌动、自然景观出发,进行了一番完整的存在主义探索。1970年代的三本诗集,《绕圈圈》(Inneringa)、《硬,软》(Hard, mjuk)、《保姆蓝调》(Mammy, blue),伦登扩展了诗意的空间,纳入日常情境,整体保持简约、现代、流动的语调。伦登的诗歌既有隐喻化的倾向,也有高度去氛围化的倾向,读者可以很好地透过语法看到自己。丽芙·朗德伯格(Liv Lundberg)曾评论道,伦登的诗歌很冷静,既反讽,又温煦,可以说将事物和概念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读者可以直接透过符号和象征触摸到情感。

1980年代以来,伦登更多关照当代现实。首先是1980年代对女权、暴力等当代事件的探讨,新近则是21世纪初对环境和大自然的考虑。出版于2005年的《羊群与阴影》(Flokken og skuggen)广受赞誉。自始至终占据其诗学核心的是现代个人的自由想象和内在张力。

责任编辑:李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