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红楼梦》为何让黎星泪流不止

澎湃新闻  |  2021-10-21作者:廖阳 白玛拉姆

豆瓣评分8.9,舞剧《红楼梦》火了。

“总想让美人在人间再活一回,舞剧《红楼梦》做到了。”“这是传统的《红楼梦》,也是当代年轻人心里的《红楼梦》,忠于原著,终于惊叹。”“加入二刷清单,自叹才疏学浅,是时候好好读一读《红楼梦》了。”这样的演后评论,在网上比比皆是。

民族舞剧《红楼梦》由江苏大剧院出品、南京民族乐团联合出品、黎星工作室联合制作,9月下旬自南京首演以来,走过深圳、北京,一路收获如潮好评。

10月22日-23日,《红楼梦》将转战上海,作为“演艺大世界 艺聚大上海”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季的重磅剧目之一,在上海文化广场起舞两场。

入府

从宝玉看十二金钗

阅读了大量资料、褪去所有时代背景后,导演黎星、李超印象最深的,是十二金钗及其命运去向。

舞剧从黛玉进贾府起、到宝玉归彼大荒终,以宝黛钗的爱情悲剧为主线,同时,通过宝玉的视角展现开十二金钗的群像。

“宝玉不是主角,而是变为一个视角,带领观众去看十二金钗。”黎星坦诚,“我们想展现的是十二个姑娘。她们的生命像花,也像烟花,在最艳丽的时候凋零,这种悲凉的美在中国古典文学中非常重要。”

舞剧在叙事上采取传统章回体的结构,十二舞段各有题名、各自独立,又可串联成篇。同时,舞剧对太虚幻境、元春省亲、黛玉葬花、刘姥姥进大观园等名场面进行了再现。

幻境

十二金钗第一次亮相是在太虚幻境,一句句判词不断“发射”在白色纱幔上,白衣如云穿梭,虚实难辨,走了八步,她们缓缓踱到台前。

两位导演编过一段两分钟的大舞段,姑娘们跳得非常漂亮、非常过瘾,最后还是去掉了,“一步、两步、三步……她们慢慢走到观众面前,轻轻把下巴一低一侧,那种克制的美、简单的美,才是十二金钗。”黎星透露,那个“走”是姑娘们用了三四个月时间不停练就的“圆场”,那份气定神闲十分考验演员的功夫。

“元妃省亲”同样是高光段落。从元妃到省亲队伍都穿着僵硬的官袍,像是背着厚厚的躯壳,只能做出傀儡式的动作。元妃缩在壳子里,被迫端庄,如若挣扎,便会扭曲变形。“衣服就像‘架起来’的皇权,大家都簇拥着那身衣裳,看不到元春被留在了遥远的舞台另一端。”这一幕,观众们看到了人与权的纠葛。

省亲

除了名场面再现,两位导演还新增了“团圆”“花葬”等新场面,同样引发了热烈讨论。

比如“团圆”,原著里是没有的,“他们走散了就是走散了,但我太喜欢这群姑娘了,也太喜欢宝玉了,我想送给他们一次‘团圆’的机会。”每次跳这一场,黎星都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团圆

再比如紧随其后的“花葬”,是十二朵花的悲切凋零,也是十二位女子对命运的无力抗争。每次站在侧台看,黎星同样会泪崩,不少观众也是“边哭边爽”,“他们跟着游历了十二金钗的成长,看到这些花如何开放、如何凋零,会被打倒、被击中。”

“如果说宋代是雅,唐代是奔放,明末清初就是精致与克制。”黎星总结。

花葬

舞台设计上,舞剧采用了传统戏曲里的帷幔设计——一层层不同的颜色,像是打开一个个不同的角色,解读着每个人背后的秘密。

花的元素贯穿全剧,将女性与花联系起来,有鲜花、落花,也有烟花,体现在十二金钗的造型和服装的云肩设计中。归彼大荒时,宝玉一席红衣在舞台上穿过,面对“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地上不再是白雪,而是一片花海,那些花就是那些姑娘。

同时,舞剧高度还原了原著对每一个姑娘的形象描述,小到耳环、眉型、发饰、服装的细节,都有据可循,“其他作品中,我们可以任意选择、任性叠加想要的素材,但在《红楼梦》里,我们选择做减法。”李超说。

归彼大荒

心里的泪像流不完

“作为演员,碰到贾宝玉这样一个角色,你不会想放过,很难say no。”身为导演,黎星最开始没想跳舞,架不住角色的吸引,还是上台了。身兼导演和主演二职,意味着他要花多一倍的精力,因为跳角色和看全剧,完全是两种思维方式。

“和黛玉共读《西厢记》前,宝玉无论面对黛玉还是宝钗,都有一种孩童的干净的情,但在和姐姐们相处时,他又有一份从容,对女孩的那种呵护极其成熟。”

黎星坦诚,宝玉是他塑造的人物里最丰富的一个,塑造其他角色时,他提二三十个问题可能就解决疑惑了,但宝玉可能需要提上百个问题,才能让他更接近、更了解人物。

和黎星搭档多年,共演过舞剧《沙湾往事》《大饭店》,共登过综艺《舞蹈风暴》的李艳超,主演的是林黛玉。

“30+的我和黛玉的年龄相差比较多,但作为舞剧演员反而是扮演黛玉的最好年纪。从舞台经验到生活阅历,我积淀了太多情感在身体里,我需要这样一个丰满的角色,在台上爆发。”

第一次读《红楼梦》,李艳超最喜欢的便是黛玉,不管是她的才情才思,还是性格里的孤傲冷艳,甚至最有争议的“小性儿”和“酸劲儿”,都满足了她对女一号的所有想象。

演出时,李艳超常常有落泪的冲动,但都得竭力忍着。“从黛玉坐在轿子里张望,小帘子被她的手轻轻拨动开,我心里的眼泪就一直在忍着。但我不能哭得太用力,要尽量克制,那种克制非常难。”李艳超说,黛玉太特别了,不需要任何心理暗示,氛围一烘托,心里的泪好像流不完,“真像是去还泪给宝玉的,‘还泪’这两个字太重了!”

从干净的情再到浓烈的爱,两人靠着十多年的默契,通过克制的表达、细节的把控,完成了细致入微的角色刻画。

“他们就是宝玉和黛玉,一颦一笑、一喜一悲绝对不是演出来的,就是书里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了舞台上。”看完演出后,有观众对两位主演印象尤深,同时惊叹于黎星的“少年感”,眼睛里像是带着星星。“能编能跳,你永远可以相信黎星。”还有观众发出这样的感慨。

“两位导演在文学本的基础上给了我们另一层没有想象到的空间,文学本如果打90分,两位导演的创新让它做到了100分,不仅给了观众惊喜,也给了编剧惊喜。”编剧李宜橙和崔磊感慨。

舞剧《红楼梦》由江苏大剧院出品,之所以做《红楼梦》,除了原著和南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因为这个题材是江苏大剧院的一群年轻人投票出来的结果,“我们当时很惊讶,《红楼梦》不仅受到年长的人喜爱,还受到年轻人的欢迎,这样一个题材应该符合更广大受众的需求。”江苏大剧院副总经理李斯思坦诚创作初衷。

“《红楼梦》是读不完、编不完、跳不完的。”黎星说,“我们的舞剧既是做给了解《红楼梦》的人看,也是做给不了解《红楼梦》的人看。如果年轻观众因为看了《红楼梦》,回到家再重新翻开《红楼梦》,再回到中国文学的大海里,这会是最美妙的一件事情。”

责任编辑:李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