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路1028弄一盏盏灯将小诗投射在地面，点亮居民回家路。本报记者 叶辰亮摄
傍晚6点，杨浦区四平路1028弄亮了起来。10段长短不一的诗歌，三五步一首，将朴素小路装扮成了百米长的巨幅诗页：“社区有不同身份的人/每个角色都是社区的一个横切面/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独特的四平社区”……由西向东步入诗页，秋叶在地面的诗句上翻飞，一段平平无奇的柏油路由此有了诗意。
作为2021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四平展区的项目之一，“诗歌单行道”几天前刚“上线”，就引来关注无数。在这个项目里，来自社区、学校方方面面的资源和要素被调动起来，人们的活力和创造力被激发出来，普通学生、退休老工人、洋气的设计师……居住或工作在四平路街道的人们纷纷变身“诗人”，一人一笔，将城市的软实力书写在大地上，写在过往人们的表情里。
一条“诗歌小路”如何触发共情
郑露荞和熊子超，这对80后夫妇是“诗歌单行道”的主要策展人。毕业于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两口子，工作后仍把家安在四平社区。工作之余的“诗与远方”投射在哪里？他们选择了家门口——把同样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故事，变成诗句，铺在大家日常行走的道路上。
10段诗歌看似简单，背后却是深入访谈，满满当当的“四平往事”。“我在鞍山长大，后来搬走/九七年又回到这里开店/第一家就是书店/很多孩子后来考上大学/回来见到我都要打招呼/嘿，魏老板”。社区达人“魏老板”经营着几家内容各异的店铺，在社区人头最熟。他的诗句背后是一个温暖而调皮的故事：多年前，书店总会来一个酷爱读“闲书”的小女孩，妈妈付钱，她就躲在妈妈身后把“闲书”迅速亮一下，“魏老板”眼皮一抬，计价算钱，“合作”完成。小女孩后来考上了复旦大学，又去了国外，前几年回来巧遇“魏老板”，她说：“我以前经常在你开的店里看书。”在策展人眼中，这就是社区一个微小而充满温馨的联系。
王衍，土生土长的“四平人”，如今仍在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教书。他的故事在时光里撕了一个口子，让人瞧见70后、80后的童年：“每周三次，从杨浦游泳池出来/顺着打虎山路回家/路边吃一个刚出锅的油墩子/那热得烫嘴的味道/构成我记忆里最重要的城市意象。”鲜活的场景，让策展人看到了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社区“共情”。
还有更多动情的小诗——“网红”设计师奥多·西比克用意式英语说：“社区里充满了故事，里面的人都是日常的英雄”；记者夏夏说：“社区的生活是很平淡的，我们平凡地过每一天，但大家都很伟大。”
在郑露荞看来， “诗歌单行道”就是借用社区的公共空间，将每个人在社区里产生的感受、共情呈现出来。 “通过这次展览，我们发现，社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陌生’，熟人网络一直都在。希望吸引更多人共同参与社区，让这样的网络继续生长下去，这就是我们做诗歌单行道的意义。”熊子超则说，社区空间与人的关系在不断互相作用，也在不断变化，每个人都在空间变化中形成一种独家记忆。他希望借由“诗歌单行道”，社区里的人们在此重新产生连接和交往，一起重新书写空间，产生更多的共同记忆。
曾经的故事为今天、未来播下种子
单行道上的确产生了许多新的故事。
调试灯光的时候，郑露荞遇到了一对母子。母亲指着地上发光的诗句，一句一句解释给孩子听。“她告诉我，她的先生看到了那句‘从游泳池出来吃油墩子’，赶紧叫她过来看，因为她曾跟先生描述过自己一模一样的童年。”当听到“你的儿时记忆就在社区的地面上！”年轻的妈妈就带着孩子一路找过来，一首首读过去。在郑露荞的眼中，“妈妈的记忆和儿子的记忆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建立了联系。也许孩子记不清妈妈的童年，但是他童年的这一幕会留在他的记忆里”。不少居民都希望这个项目能一直延续下去。
有位久居四平社区的阿姨看到“游泳池、油墩子”的故事，特别兴奋，四处询问游泳池地址。这在熊子超看来，正是新故事的发生：“这些故事里，不仅有记忆，有些是正在进行的日常——这就是社区的魅力，它是一个历史、现实和未来的共同体，每个人都能在这个共同体上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熊子超说，每一个发生在社区里的小故事，都代表着社区的一种可能性，未来可能还有更多——“很有可能在诗句上奔跑、停留的小孩子中，就是新故事的创作者和讲述者。他们长大后，‘诗歌单行道’的记忆会被他们以诗歌或者其他的形式传递下去。”
2021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四平展区联合策展人朱明洁告诉记者，“诗歌单行道”之后将定期更换主题，邀请身份更加多元的人一同参与内容创作。下一期的主题是“秋天的语言”，中学生搜集的各种树叶将脉络清晰地投放在小路上，“这些叶子都来自四平社区的树木，秋天飘落后，以另一种方式在大地上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