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来鸿 | 我的康复人生(2)

2020-06-21来源:公众号品达生活

不知道有谁,是在做好各种预案和准备之后迎来大病的。我看到、听到的几乎都是病从天降,猝不及防。



那天我如常来到公司,从车上下来的瞬间,一条腿突然剧痛起来,眼泪如泉水般流出来。这种痛与生产时的痛不一样,来不及出声,只能本能地吸凉气。好不容易坐到办公室里,依然这样痛着、流泪着。


二十一岁被诊断为类风湿关节炎,从此疼痛一直伴我左右。最常做的梦就是:每个关节上都站着一个穿着青铜盔甲的小人,每个小人手里拿着一把遍布锈迹的锯在整齐划一地锯着我的关节。与疼痛战斗了几十年的我,对关节的理解可能远胜于一般的医学院学生,也比一般人有着强出几度的耐受力。


床头柜里永远放着几种不同的止痛药、饼干和水,根据工作时间的需要,我实在起不来床的时候,就先吃点饼干再吃上止痛药,然后一小时后去上班。感谢西雅图的疼痛专家,让我没有被疼痛长时间撂倒在病榻上。


于是,半个疼痛专家的我开始吃止痛药。但是发现除了疼痛,我的步伐越来越小,腿好像不听使唤了。以光华EMBA天津校友会长的身份接待黑龙江校友的时候,我是拄着拐杖去的。到这天,疼痛整整一周。


除了吃药,我也曾去两家三甲医院做检查。一家是骨科医院,一家综合医院。更年期的年龄,让医生自然怀疑到内分泌紊乱和骨质疏松。


门诊检查还没有结果,突然我的排尿出现了困难和疼痛。完全没有经验的我不停用热水冲洗、试着排尿。折腾到夜里,我只能坐在卫生间的地毯上,扶靠在浴盆上歇一下,然后再试着去排尿。


独居已久,我已习惯了独自冷静地应对各种困境。甲流烧到41度的那几天,害怕传染别人,我一直挣扎着起来去熬鸡汤,一直喝着感觉冰凉的矿泉水。脚骨折的时候,没有休息两三天,我就翘着腿面试、处理文件和开会了。但这次,我感到自己难以应对了。


这是个周末。无奈之下,我打电话给学医的朋友,他认为可能是我的腰椎出了问题,应该去脊柱外科。他建议我去天津人民医院,去看英国留学回来的田融主任的门诊,正好周一上午他出门诊。


捱到周一上午,我拄着拐杖到门诊。简单介绍病情之后,我一反常态地向田主任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我的病不够标准,但是我实在太难受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尽快给我安排住院?没想到田主任说,从你走路的样子看,你应该是我们科最重的病人之一。


这时,我预感到病情不是那么简单了,马上请护士长帮忙找护工,并且直接要的是24小时陪护。护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用各种办法帮我排尿,但到半夜两点的时候,她无奈地跑去找值班医生了。


医生说,马上插管,尿液太多,排出几百毫升后,休息一下再排,然后就不用关了。她说,幸亏护工呼救及时,不然后果很严重。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有请二十四小时的有经验的护工,可能就出事了。


第二天开始做各种检查,这时我只能坐轮椅了,走路越来越困难。


然后,发现大便也失禁了,再过一天彻底没有大便了,之后只能依靠三四天一次的灌肠来解决问题。


大小便失禁让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中。那是一种空洞的恐惧,漂浮的恐惧,没有一点真实感……一直很要强,一直没有把尿袋和裹着尿布的生活与五十二岁的人生联系过。我,真的没有做好一丁点思想准备。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而且残酷来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猝不及防。虽然没有声张,但闻讯而来探望的人很多,这时我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躺在病床上,让朋友们时不时看到我疼得扭曲的脸,还得容忍所有人都看到床侧挂着的尿袋……


再过两天,已经坐不住轮椅了。后续的那么多检查都是躺在病床上被推去的。做全身彩超检查的时候,EMBA同学曲巍一直陪着我。他们推床的时候,尿袋里晃荡的是黄色的尿液。


后来医生跟我说,入院的那天他是用针扎的我的腿,我回复的是医生按的手很轻。他们从那时起就知道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他们每天查房时都会问我呛不呛水,以便确认神经麻痹的部位和程度。


我的确给专家们出了一个大难题,究竟是什么病发展如此迅速?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我迅速地向着死亡奔去?


大病,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伴随着猝不及防的,往往还有茫然不知所措。但是无论来得是什么,作为患者都要尽可能冷静地接住。接住了,才能理性地配合医生的救治。


在猝不及防的大病面前,自艾自怜没有任何意义,激烈的情绪波动更没有任何益处。从概率上看,无论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能掐会算的大师,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例外。知道这个事实,也许你就对猝不及防的大病有了准备。


(内容来自公众号品达生活,经作者授权转载)

【责任编辑:夏瑾 流程编辑:夏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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