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愚事(31) 一一笔笔皆事

2020-12-21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上中专我学的是会计专业,当会计的要记账,不仅不能做假账,还要把账记清清楚楚,整的明明白白,而写好汉字书是基础。

    那天在教室里我正在“记账”,教商业经济的石培基老师看了,他非常惊讶地问:“你咋儿这样拿笔呀?瞅着多别扭啊!”我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握笔,笔杆直立像用毛笔写字,是有些与众不同。其实,这是过去养成的习惯,也有一段特殊的经历。

    小时候最早接触的是石笔,晚上在煤油灯下,母亲拿出一块小石板,让我和妹妹练习写字。可石笔又奇缺,只好用小木棍绑上棉花蘸水写,好像现在老人写地书一样。石笔就是滑石,是陶瓷厂的生产原料,可那时没有这样的亲戚,更没有去陶瓷厂的机会。要上小学了,母亲剪下姐姐旧书包的背带,给我做了一个绿书包。铅笔盒是哥哥用过的,又破又黑已经变了形。但那三只新铅笔、一块橡皮、一把格尺、两个旧三角板和铅笔刀,却挺提气,那就是心目中最大的财富。如果有块带香味儿橡皮,或转笔刀、圆规,再加圆珠笔或钢笔,绝对会让人羡慕不已。至于红蓝铅,那更是一种奢望。跟铅笔配套的是注音本、田字本、横格本、算术本、大报本、小报本、图画本、作文本。一只铅笔不断留下印记,一回回成了铅笔屑,那身材越长越抽抽,当只剩下铅笔头的时候,讲究的家长买个铝制的铅笔插,各种颜色的头儿上还带橡皮,铅笔头儿一插还能再用一阵子。可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条件,所以,自己会把铅笔头儿使到极致。值日的时候,偶尔捡到铅笔头儿,时间长了练成了这种握笔的姿势,直至把铅笔用到最后一刻。

    到了小学三年级,我被选进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学的第一首歌是《红小兵向太阳》:“鲜花在春天里开放,我们红小兵像鲜花一样,生长在毛主席身旁。”歌词是姐姐用钢笔抄在了一张簿牛皮纸上,好用好保存。后来演活报剧《项橐挡路》,我饰演孔子,高我一年级的赵晓龙演项橐。不久,因为家庭的政历问题,我又从宣传队出来。为了面子给自己找台阶儿,我跟同学们讲听说学校要召开春运会,而且还有奖品,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想通过努力得个奖。开学到了四年级,我参加了校运会男子甲组的100米比赛,跟五年级的同学一争高低,最后得了第三名,奖品是一只绿色的铅笔。虽然挺不起眼儿,但让我挺开心,铅笔却舍不得用。

    这时一只蓝色的自来铅笔让我爱不释手,只不过又是哥哥姐姐使剩下的。一根铅用不了多久就空了,那时候买不起也买不到铅,自来铅就成了摆设,但放在铅笔盒里挺壮门面。比起别人铅笔盒里铅笔上的图案,红的绿的蓝的粉的色彩,圆的粗的细的六棱的,我铅笔盒里没那么丰富,父亲指着脑门儿说:“还得看这儿!”有一年,大哥在市政处干临时工,结束的时候发了点儿补助,他跟母亲“申请”买了一只中华高级绘图铅笔,一盒“马头牌”水彩颜料和一只4号的油画笔,他也喜欢美术。但那只绿杆儿铅笔却到了我的铅笔盒里,当时喜欢的不得了,上面的金字和华表标志,还有101和HB字母,让我舍不得用。父亲告诉我这铅笔挺有名。

    如果赶上界壁儿邻右的哥哥去市里办事儿,自行车又没有车锁,他们就驮着我去看车子,回来的时候或许能得到一支铅笔。这一趟既开了眼界,又有收获,真是两全其美。一次,父亲去市里李毅大爷家里,给我和妹妹带回来10支铅笔,高兴的我俩把它挂在房子过梁上的小塑料书包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最富有。同桌的季秀梅走亲戚,不仅带回了几支的铅笔,还有3块圆柱形的彩色橡皮,比我们用的板儿砖形的新鲜好看,让我挺眼儿热。最后,出于同桌友谊,又经不住做工作,我花了两分钱原价匀了一块橡皮,心里才踏实了。

    而10岁那年,割草的经历更令我难忘。那年夏天生产队收青草,每100斤4毛5,由饲养员吕兆瑞过称。我觉的这是个好机会,想挣点儿钱买笔本交学费。大人们去远处的稻田地、台田里和河套的大庄稼地里割草,我自己不敢去远处,背个小筐在老河边儿上,村头的垄沟背上,或者附近的沟沟坎坎上踅摸,也都是别人割了几遍的地儿,更没有啥压称的草,每回只有30斤左右,最多的一回是50斤。大热的天儿尽管挺累,但数毛票儿的时候心里挺美。    

    大地震后,村里的小卖部到了一批便宜铅笔盒,是水泡有了锈斑,母亲花了4毛钱给我和妹妹一人买了一个。我的是天蓝色的,画面是民警正在指挥交通,里面是乘法回诀,我特别喜欢。

    许多年后,当老妈开始学画画的时候,我买了不少铅笔,还有彩色铅笔。那五颜六色的彩笔,让老妈这个不识字、没拿过笔的耄耋老人,一下觉得返老还童了,走进了新学堂。去超市买转笔刀的时候,我跟姐姐说买最好的,让老妈也使使新鲜文具。其实,那也是我自己的愿望。

    小小的铅笔,牵出的不仅仅是记忆和人生故事,而且是一段岁月的印记和时代的缩影。 这正是“铅华洗尽,笔影留年。”

【责任编辑:唐红  流程编辑: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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