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门葛事(53)一一风干的向日葵

2020-12-12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11月13日,朋友给老妈送来一捧鲜花。那一朵朵娇艳的向日葵,在猩红的火龙珠的映衬下,顿时驱走了初冬的孤寂,把人带入秋日的繁荣。一团簇拥的美丽,弥散着色彩的芬芳,阳光下牵出一缕春天的记忆。

    向日葵有着深沉而浓烈的爱意,寓示着信念、光辉、高傲、忠诚,代表着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向日葵的花枝虽然没有牡丹那么华贵,没有玫瑰那么浪漫,没有梅花那傲爽,没有百合那么雅致,但她敞亮奔放,坦坦荡荡圆圆满满,有属于自己独特的魅力,她绽放着对梦想和对生活的热爱,总是执着地追逐阳光。

    而火龙珠是生命之果。除了拥有美好的花语之外,其寓意十分吉利。她象征着日子红红火火,一天比一天好;事业再创辉煌,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此时,朋友的心语尽知,是对老妈最真挚的祝福!

    老妈熟悉向日葵。过来过去的欣赏,每回都要凝视着问几句,说花有语言;抚弄着夸几句,说花有情感;轻闻着唠几句,说花有回报。老妈喜爱向日葵。在老家叫转子莲、日头转,人们称之为太阳花,每年家家户户都种上几棵。她对土壤土质没啥要求,而且好打理,给百姓的生活带来平凡而生动的快乐。老妈寄情向日葵。在她的“画作”里,几棵转子莲表达了老人对故乡的依恋,火红的高梁和向阳的葵花雕塑了乡间独有的美景。

    两周后,在暖意如春的客厅里,又幻化出一捧风干的向日葵。

    当家里人都觉得这捧花没了往日风采的时候,侄女葛珊看了却说:“这就是梵高的作品!”

    梵高是个老外,一名荷兰的后印象派老画家,表现主义的先驱。他对农民、田野生活有着很高的热情,作品中充满天然的悲悯情怀和苦难意识,《向日葵》是他的代表作。他用简练的笔法表现出植物的形貌,充满了律动感及生命力。有人评价道:“梵高笔下的向日葵,像一团熊熊的烈火,那样的华丽,那团烈火似乎想要将每个观看过它的人的心燃烧,让每个观看过它的人震惊于梵高的想象力。”

    而在外甥冯杰看来,中国的许江画的葵花也挺有个性。

    许江是个名气不小的画家,他画葵独具魅力。对他的《葵园十二景》,专家认为:“不仅向日葵不再是一种花木或者油料作物,而成为一种历史文化形象;而且它也不再是人们熟知的(如梵高式的)向日葵,而是从漫长的中国文化史中走来的人格化形象。”许江说:“我画葵,实际上并不是画一个植物或者画一个风景,我是把葵作为人来画的,画葵就是画人。”许江通过画葵、锻葵以及写葵,他刻画出一代人的生命记忆,一代人的精神图谱。

    老妈不知道梵高是谁,也不知道许江是哪儿。可在我心目中,老妈的那三棵向日葵更有韵味。

    她平淡如水,不讲用光用色,不求立意立论。既没有专业的技巧,也没有理论的高度,没有艺术的表现和个性的张力,更淡不上深邃的思想和背景的内涵。但却让我觉得很亲切,能把我带入祥和的境地,因为那才是真实的生活。

    回老家的那些年,每到4月在前院的小园子里,老妈将葵花籽儿撒在一个长方形的小畦里,浇好水等着出苗。然后再挖出带土坨的秧子,移栽到有阳光的犄角旮旯,或者是房前屋后的空闲地儿,大都不舍得占用好田地。慢慢地葵花秧就长高了,头顶上的花苞一点点变大,向着太阳致意。一片片金黄的花瓣,有序地围成一圈儿,拱卫着深紫色的花盘,尽情地孕育着籽粒。每天太阳出来,她便迎着灿烂的阳光,尽展灿烂的笑容。这时的葵花树起了乡间的标志,成为最靓丽的田园“形象代言”,而孩子们却想着秋后的事儿。

    当硕大的果盘晾晒在窗台或房顶上,搓下一堆镶着白边儿饱满的瓜籽儿,心里便惦记着家里的灶台了,仿佛闻到了刚炒出来的瓜籽儿的清香。到了年节和喜庆的日子,炒两盘葵花籽儿是待客的“百姓规定”,这事儿在人们的心目中挺占位置。如果拎上一兜儿,或挎在篮子里走亲戚,把瓜子儿当礼物,准应了那句“瓜子儿不饱是人心”,必是一阵欢喜。当亲朋好友街坊四邻相见,盘腿儿坐在炕头儿的那一刻,情在话里暖在心里;拉家常抓把瓜籽儿的那一嗑,香在嘴里醉在心里;前辈风范人生感悟的那一课,理在爱里悟在心里。小小的葵花籽嗑嗑开心,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不尽的情趣。

    其实,我对向日葵挺也不陌生,打小时候的图画本上开始,总认为她有气节,有象征,有魂魄。当看到她昂首向着太阳,心中就涌动奋发的力量,随之神采飞扬;当看到她俯首感恩大地,眼里便充满收获的分量,随即喜上眉梢。但无论何时何地,她挺拔的躯干深处,却是那么虚心从容。漂亮、礼仪、谦恭、奉献……许多词汇都蹦出了脑海。

    1998年9月,纪念知青上山下乡30周年,我策划组织设计了《青春的足迹》展览,两棵3米高、带着果盘的向日葵非常引人注目,一下把知青领进了当年的农家小院。那是我专门从村里选来的,整整占了一面墙,空旷寂静中无声的孤独,演绎出无数的七彩青春年华,而生活里的苦辣酸甜,生命中的风霜雨雪却难以名状。

    那回老爸和姐姐去了展厅,看了向日葵端详着伫立了许久,一低头自言自语道:“跟你妈种的一样!”他了解老妈。对向日葵她能看能赏能种能管能用能吃能送能卖能画能说……老妈都了如执掌,成竹在胸。

    我却不知梵高和许江如何!

    此刻,再欣赏这捧向日葵,就是风干的“梵高”,没了水份的“干货”,凝固成了花神。没有拍卖,没有展览,没有颂赞,没有粉丝,但却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因为,风干的记忆就是岁月的风景;风干的日子就是人生的财富;风干的美丽就是生命的境界!而信念和忠诚,却永远不能风干,她是纯正而顽强的种子,播撒在民族复兴的大道上,向着未来进发。

    向日葵啊,已在我的心田萌动……

【责任编辑:唐红  流程编辑: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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