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门葛事(1)一一“缝纫”岁月

2019-09-06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在阳台上,翻开那台老缝纫机,当看到那枚金色的标志,母亲眼前一亮,用手抚摸着说:“我们真有缘!我姓马属马,她叫金马!”

    说起缝纫机,这匹“金马”跑进家已经有65个年头了。母亲脚踩踏板大轮转动,一针一针把白天黑夜,把阳光雨露扎进了岁月,扎出了一行一行的日子。在母亲手下裁出了美好;剪出了幸福;缝进了希望;纫进了真情;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和骄傲!母亲对那些手艺,记得清清楚楚;那些日子,记得真真切切。父亲曾说:“这就是“老马识途”。”

    1952年春,母亲到了赵各庄,随父亲在矿区生活。姐姐3岁多,大哥才5个月,母亲觉得应当学门手艺。她和父亲商量后,买了一把竹板尺子、一卷皮尺、一把剪子、几块画粉,背着大哥,领着姐姐就去了街道的裁剪班。一段时间后,她掌握了裁剪的技术,再学就得有缝纫机,可一台机器要120多块钱。一下哪有这么多钱呀?母亲就和另外三个姐妹商量着“合资”,买了一台“金马牌”的缝纫机。父亲支持了30块。有一人要回乡下了,母亲她们商量把钱退给人家,那俩人都说有困难,母亲又跟父亲说了。父亲就去了工友郑连二大爷家里,找来了30块钱,这回母亲就有了一半的“股份”了,机器几个人轮着使。

    父亲和姐姐成了“模特”,母亲先量了他们的尺寸,连裁剪再做让他们穿。母亲把白天学的东西,晚上再琢磨一阵子。量尺寸的字,她会说不会写,就让父亲教。父亲从头到脚标下来:领口、肩宽、胸围、袖长、袖口、身长、腰长、臀围、立裆、裤长……的都学会了。

    几个月后,裁剪班结束了。这台机器归谁呀?母亲跟父亲说:“抬咱们家来吧?”父亲没有言语。两天后,父亲刚下班,母亲就让他去抬机器。他正犹豫不决不解其意的时候,“去吧!快去吧!”他回头一望,是郑大妈在催他。原来父亲曾参加了郑大爷牵头打的会,父亲的钱都放在了他家,平时都由大妈管理。母亲跟郑大妈熟悉后,成了好姐妹,也知道了父亲的“小金库”。那天正为机器事儿犯难,大妈说:“你甭管!抬去吧!他敢闹腾了,让你二哥收拾他!你二哥是他们的组长。快弄回来,我这还不少活儿等着你呢!”

    父亲一看有这茬儿,赶紧马首是瞻。把那匹“金马”牵了回来。父亲开玩笑说:“这回仨马到一块儿了,你就骉吧!”

    有了这台机器,心灵手巧的母亲如鱼得水。只要父亲上班了,“咔咔咔”的机器声就起来了。她还向四方街邻打招呼:“以后家里老少的有啥活儿了,都拿过来!我也帮忙大伙儿,你们尽帮我们了!”母亲也有“小算盘”,一年到头一家能做几身衣裳啊?这既帮了人,还练了手艺,多好呀!搭点针头线脑的,那算啥!

    这匹“金马”从赵各庄,又跟到了林西,仍然为邻居们“撒欢儿”。母亲的身体不好,她去唐家庄看老中医,大夫治不了,不给看病。母亲哭诉着,指着身边的三个孩子说:“你老就修修好吧!看仨孩子的面上……”一旁的老太太又说和,这才给母亲治病。病好后,母亲给老两口做了鞋,扎了衣裳,还常常去看望,帮着做针线活儿,老太太还要认母亲做干闺女。

    当文革中回到农村老家,这匹“金马”更是稀罕物了。再加母亲又会剪又会做,每家用布票买了“洋布”、好布,都来找母亲帮忙。有几家母亲是主动找“活儿”,当年帮过忙的,家里没有做针线的,还有那些孩子多的。同院的凤忠大爷、东院的四爷,还有庆会大伯家、茂春大伯……一年四季有活了,都是母亲包着。

    有一回,我去全兴二大爷要澡票,他在市里做工有这福利。那天大姐和二姐送来了澡票,顺便让母亲剪了两件衣裳。下乡青年带来一袋子新的好布犄角,母亲就一个个对起来,接成了蓝边绿底的两个褥面。母亲的活儿做多了,两趟街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她总是说:“给大伙儿帮忙,我就这点手艺,乡里乡亲的,应该!”在自个儿家的树上摘兜毛桃,弄把旱烟,拨些小葱,拎篮蔬菜,端碗大酱送来,也算是一种答谢。这是乡村的人情走动。

    地震中,这匹“金马”幸免,在废墟上扒出来后,母亲让大哥苫好,放到安全的地方。等日子渐渐恢复正常,这匹“金马”又开始“奔腾”了,扎好砸坏扯破的衣服被褥,灾后的日子又重新“组合”“缝补”,她又立下“汗马功劳!”

    回城后,母亲把“金马”又带到新楼上,她常常把买回来的一些布头,扎成各式各样的衣物。特别是当我们的衣服破了,母亲就翻过来,垫上布再扎成纹理,就更结实、更实用、也更个性。她常跟孩子们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日子就是这么缝一块儿,连一块儿的,新的旧的,好的坏的都得裁裁剪剪,挑挑选选,缝缝补补……在母亲的带动下,姐姐和妹妹也学会了这一招儿……

    2003年10月,这匹“金马”又被母亲牵到了市里,不时仨马要碰面,“骉”上一回!

【编辑: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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