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场——老妈的画儿与话儿(58)

2018-10-15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扬场是乡村最常见的农活之一,是凭借自然风把小麦、谷子、高梁等进行粗加工,使粮食和没用的碎杂物分离开的方法,也是最简单实用的打场技术。每年的夏秋时节,都会看到这一熟悉的场景。忙了一季的人们,把一滴滴汗珠变成了一粒粒粮食,尽情享受着付出和收获的快乐,而印象最深的还是麦收的时候。

  扬场是个累活儿。使用的工具是扬锨,锨是用五合板做的,用起来轻便,而且是直板直面,粮食散开容易且稍有摩擦力,一下下把麦粒儿抛洒在空中儿,麦余子、麦秸子、麦头子随风就和麦粒儿分开,另一个人用扫帚轻轻一扫,把麦子和碎杂物扫开,剩下的就是干干净净的麦子。就这样从一堆到另一堆,一锨一锨铲了扬了扫了,猫腰直腰挥臂,空中犹如道道彩虹,又像灿灿星河,描绘着农家的生活。

  扬场是个技术活儿。好多时候,看似简单的庄稼活计,却有好多门道。扬场首先要看好天气,晴空万里微风习习最好。因为风小了起不了场,风大了刮得四处都是不好收拾。用劲儿大劲儿小、扬高了低了、是顺风侧风,这都得合适了,用的技巧跟挖土、起猪圈是两个劲儿。前手高后手抖,行家成扇面儿,生手一条线儿。所抛之物轻重角度不同,则落点不同,一切尽在掌握中。如果没有经验的,不但要受累,而且扬不干净,还上哪儿去说“潇洒”呀!

  扬场是个脏活儿。长了一季的作物满是尘土,场上轧完成后,麦芒麦秸麦叶碎成粉末,随风一刮落在身上,和汗水搅一块儿满身都刺痒用。扫场的更是“饱受折磨”,戴好风帽和口罩儿,穿上厚衣服,系好领口儿䄂口儿,不然进到脖颈儿里痒得难受。如果不戴口罩儿,半天下来除了身上的尘土,鼻子眼儿里、眼睫毛上全都有“证明”。随着汗水的流淌,脸上有道儿身上有泥儿,一切尽在不言中。但人们却是又高兴又满足,因为打了粮食,折腾干净了就有吃的了。

  扬场是个良心活儿。选好天晴天没大风的时候,那天儿热呀!每当看到扬场的人,心里总是羡慕不已。扬锨随手一挥,天空就多一朵“金色的云彩”,随后又是一道美丽的弧线,散成一片降下一阵“麦雨”。看着老人们光脚踩在粮食堆里,那种随心的惬意,尽情享受这片土地的“恩赐”。社员们不仅“挺正经”,而且凡事儿都讲凭“良心”。那时候生产队把打好的粮食晒上几遍后,挑选成色最好的装麻包送到粮站,把最优质的公粮交给国家,送上农民丰收的忠诚!那是天经地义,绝不能含糊应付了事儿!

  每年夏秋两季,场上的活儿挺多,父亲和哥哥姐姐都要“上场”,跟乡亲们一块儿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而场院儿是小时候我和小伙伴儿最爱去的地儿之一,在那儿可以看大人们轧场打场收场,欣赏满场黄的红的白的粮食,场院是有风景的地方。在一堆堆金黄的麦秸上,我们可以跳啊蹦啊尽情地玩耍,在那儿留下了一段童年的快乐时光。

  母亲对打场也非常熟悉,在南道沟五股道交叉的地方,有一块公用打场的小场地。那时候个头儿不高的母亲,都是顶着烈日打场翻场晒粮。每天那件蓝布小褂儿都有一片“印迹”,汗渍“画出”的图案都不一样,可背在身上的汗却一样。有几回没人的时候,母亲也学着扬场。扬两下扫两下,一个人来来回回忙忙活活,然后再用簸箕簸,汗顺着满脸流。几回后母亲就有了信心,活儿是自个儿学的儿,有了手艺绝不压手。等有机会“展示”了,大老爷们儿也不得不宾服。

  至于谷风机,也就是风车,在当时是稀罕物,并不普遍使用。在人工摇动中形成风,把粮食和杂尘分开,我只见过没用过,也不熟知。

  唐山大地震的前两年,生产队买来一台扬场机,一个梯形的斗子,下面是一条传送带。一摁电门皮带把粮食抛出去,斜着一柱儿又高又远,样子挺美挺省工省劲儿,可效果却不怎么样。麦粒儿“蹦”的老远,麦余子、麦秸子都分不清。后来就把它交给了保管,放进了储藏室。但机械化中的脱粒机、打稻机等都很实用。

  现在人们扬场各有想法,各有高招儿。弄台电风扇一吹,小簸箕在电扇前从高处往下一撒就完事儿。选个背阴儿的凉快地儿,铺块经编布就得了,也不用男女老少齐上阵。

  而让人最感动、最难忘的还是那首笛子名曲《扬鞭催马运粮忙》,还有送公粮的年画儿,那绝对是“纯绿色无公害”的粮食,到啥时候吃着都放心。还有小学校宣传队编排过的表演唱《姐妹们喜晒战备粮》,其中唱道:“姐妹们喜晒战备粮,簸的簸来扬的扬,手拿簸箕扬的快,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粒粮食一颗心,一定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国家。那种境界,那种劲头儿都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老妈说:“做事儿如果风向不对,不看风头儿不讲方法,逆着规律反向而行,那就不能干好!干啥过了头就不是好事儿。风就是筛子来检验和把关,不合格、不标准的自然分清了,轻浮不成实的就被淘汰了。风言风语根本不用怕,把陈谷子烂芝麻都吹跑了,剩下的就是好粮食!心里得有根,随风跑,顺风旗,逆风累,避风墙。张扬个性不是坏事儿,劲儿大了就顺风跑了,成了损失。场是个舞台,庄稼长得好坏,粮食打了多少,在这个时候都来“表演”,年头儿年景、干得收得咋儿样,一下就看清楚了。”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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