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炉子——老妈的画儿与话儿(56)

2018-09-28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在日常生活中,炉子离我们很近。它与灶台成为农村生活中并行的家庭“重要设备”。炕炉子、洋炉子(铁炉子)、扫地风炉子、蜂窝煤炉子和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炉子,伴随着家家户户熬过了一个个寒冬和普普通通的岁月。那一炉火不仅温暖了日子,也点燃了心中的希望。随之盘炉子、套炉子、生炉子、看炉子也渐渐成为了“手艺和技术活儿”。虽然这几项我都有过实践的经历,但印象最深、影响最大的还是生炉子。

  1971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村里的小学校有两个校址,我们在分校上课。那是村里一个张姓财主的大院子,东西厢房成了一年级的两个班的教室。家的西边儿隔着一个院儿跟学校通着,每天上下学非常近便,课间就可以回家喝水。所以,很有上进心的我也很努力,总想着从学习上和生活中好好表现,也让别人看看“四类分子”的儿子有啥能耐。

  等到入冬了,班上安了洋炉子,要选个人每天起大早儿来生炉子。经过举手报名,又因为我离家最近,这个任务“很光荣”地落到了我手里,老师把教室的钥匙拴了根红绳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郑重地给了我,这让我挺兴奋,下午放学后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回家以后没放下书包,就急着向家人进行了“汇报”。其实我根本没有干过这活儿,在家里一切事儿,都是父母和姐姐哥哥们干,生炉子这活儿更轮不到我。那天晚上,母亲劝我早点儿睡了,还把钥匙和火柴放在了枕头旁边儿。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正香仿佛还在梦中,就听见母亲叫我:“快起来吧!赶紧去生炉子!”一听这话儿我立刻钻出被窝儿,穿上衣服拿起钥匙就往外走。外间屋的门一开,北风直拍胸脯,吹得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冷啊!那也得走,也得去!6点多的初冬,天还没有亮,到了学校先开了大门,又开了教室门,我摸着黑儿开始生火。拿出几根儿引柴,再划着火柴,可能是天冷手不稳,或者是紧张又急于求成,一连三次都没有点好。这是听到外边儿有脚步声,我的头发都要立起来,心里敲小鼓儿似的有点儿害怕。突然门响了,随着一声:“生着了吗?别着急,我来教你。”一听这话儿我心放在了肚子里,身上一下儿暖和起来,感觉也踏实多了,是母亲来了。原来母亲知道我没干过这活儿有些担心,馇好了玉米渣儿粥后,她就来“检查”我的活计了。只见母亲猫下腰,“嚓”的一下划着火柴,左手竖着拿起引柴一点,顿时火苗儿窜起,把母亲的脸映的通红。母亲告诉我生炉子的“程序”,备好引柴和玉术骨头,挑些煤块儿或煤核儿放在上边儿就中了。看着的炉子生好了,火也挺旺了,我才锁好了门,跟着母亲回了家。

  那天早晨,老师和同学们走进教室,感到暖融融的。老师终于“隆重”表扬了我,那一天我心里都是美滋儿滋儿的。

  第三天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很快就把炉子生好了。当我走出校门儿,离老远儿就看到母亲在家门口向学校的方向张望。母亲还是不放心,她是看教室房顶的烟囱冒烟儿了吗……

  打那以后,每天放学了掏炉子、清炉灰、捡煤核儿、备引柴、挑煤块儿,后来的摊煤饼儿、脱煤坯都是我来干了。有时候找到一块树疙瘩,还从家里拿来笨斧子劈劈柴,总是想着把教室里弄的暖暖乎乎。

  几天后,因为早起的折腾,我冻感冒了,烧得浑身发抖起不来炕儿,打不起精神,也没法儿去学校了。那天早晨,我又试着想起来去生炉子,母亲摸了摸我的头,从我的裤襻儿上摘下了钥匙就走了。那天的炉火最旺,把烟囱都烧红了,是母亲替我生的炉子。这样的事儿,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是如此。慢慢的我学会了闷火,头天看炉火挺旺掏了可惜,用水和好了面儿煤,盖在炉火上,中间扎个眼儿透风,第二天一捅就行了。我还跟母亲学会了用黄泥掺上头发套炉子,把炉膛弄小了省些煤,百姓的日子要精打细算。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到毕业,再加村里上的两年“戴㡌儿中学”,7年中生炉子的钥匙没给过别人,一直是我为同学们服务,这也成了学生时代最好的回忆。许多熟悉的人都说:“你的脾气像老小,干活儿却像老大!”

  大地震后我上了初中班,震后的简易房里很冷,我的两个手都冻肿了,母亲特意给我的右手做了一只露手指头,既能握笔写字儿,又能方便生炉子干活儿的棉手巴掌儿,在手背儿上还缝了一块狗皮,这也算是一项发明创造了。当时家里的简易房挺窄,搭炉子也不方便,母亲找了一个底都漏了的小水桶,改造成小扫地风炉子,把炕沿帮凿个窟窿,小水桶边儿上开的烟囱嘴儿一插,套好了炉膛,每天生一小炉儿火,小屋儿里就暖和了。后来这事儿被我写成了说明文《铁制的简易扫地风炉子》,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称赞。

  上了中专之后,学校不大人也不多,我学了财会。简单的校园生活显得平淡,冬天凡是轮到我值日的时候,班上的两个洋炉子烟囱准烧红了。我还用废弃烟囱拐脖儿做了两个灰挡,钩炉子捅炉子了罩住炉口,免得教室里炉灰飞扬。

  在高中的一次作文课中,我写了一篇作文《心中的火》,讲了母亲教我生炉子的事儿,被语文老师看中表扬。经王老师几次指点修改后成为范文,并推荐到《作文》杂志发表了。母亲用自己的行动言传身教,点燃了我心中的那团火,为集体、为事业、为他人的那团火,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的那团火……

  那团火融入了生命,将生生不息永远燃烧!

  老妈说:“人要有颗公心,对公家对大家都一样!你为别人做点儿事儿,别人也为你做点儿事儿,这都是互相的。大家处在一块儿取长补短,就各有长处。活儿是学的,也是干的,但不是说的。做一时了容易,做长久了不容易,坚持下来就更不容易了,那得有志气,有精神支撑着。孩子小就是一张白纸,你给他描啥色儿就是啥色儿。人都有个炉子,好的坏的都能点,把好炉火烧的越旺,大家伙心里就总是热乎的。众人拾柴火焰才高,掏掏炉灰去去陈渣和废物炉火才旺。”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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