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妯娌俩——老妈的画儿与话儿(41)

2018-08-30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姥家挺穷!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是贫雇农。可邻家挺富,是村里数得着的大户儿人家。是财主,是乡村里的地主。姥爷租了房子搬过来,一东一西两家碰巧成了界壁儿,而且同姓同族都是老马家。但有钱的辈份不高,跟姥爷得叫爷爷。

  马财主家有俩儿子,老大种地收粮收租,守着这份家业。老二识文断字有文化,是个教书先生。哥儿俩成家后,媳妇儿们帮着经营自己的地和家里的那些事儿。老大住的是三大间正房,外带着厢房,老二是四破五的正房。俩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和单独的车马用具,每家名下有一顷多的好地,两块地紧挨着,全都在庄南头。还有几块园子在家附近,平时除了自己忙活外,每家里都雇了5个伙计还有佣人,日子过得挺殷实富足。妯娌俩平时摽着膀子干,啥都比试着暗地里叫劲儿!

  因为住了界壁儿,日常生活中就有了交道,主要是母亲常常给老二家临时帮忙,干些零活儿贴补家里。

  那时候一到麦收和大秋了,赶上大忙季节缺人手儿了,老二家就让伙计们隔着墙头招呼母亲,“大姑奶(指着孩子们的辈份),东家请你来帮忙呢!”摘豆角、擗棒子、掐高粱、拾棉花啥活儿都有。赶上人家改善伙食了,年节的要做些好饭犒劳伙计们了,东家都嘱咐家里的女伙计:“她大姨,多放点儿米,完了你给老奶奶家送点儿去!”之后女伙计洇湿了帡贴布(屉布),包好了热乎乎干饭,从墙头长递过来,姥姥一家就可以大饱口福了。每年的粘干饭、粘饽饽这些新鲜饭,全家都能尝到。赶上下雨阴天的,知道母亲不能去拾柴火挑菜了,她就想办法安排点儿屋里的活儿,总得找个事儿,让母亲有口饱饭吃。

  他们院里有棵桑树和核桃树。每年结桑葚儿的时候,东家准叫打头的找两领干净的炕席,让年轻的伙计上树去打桑葚儿,除了分给大伙儿吃,还特意要给隔壁的母亲她们兄弟弟姐妹们送来不少。那棵大核桃树跨墙长在了两个院里,每年打核桃了,她让伙计在两边打,落到西院的让母亲收了,姥家也有核桃吃了。为了进出方便,他们家的马车放在院子里,谁家要用了打个招呼,套上马或骡子就走,用完了再放回来,庄里的不少人都得到过她家的接济。一家人见了庄里的老少爷们儿总是和和气气,从来不因为有钱就趾高气扬的瞧不起人,更不因为有了钱就去欺负人。

  同样生活在一块儿的老大家,为人处事却跟老二家截然不同。

  老大家做事老是为自己盘算,有点儿小心眼儿,也挺会算计,对人尖酸刻薄,整天看着那几个伙计们,稍有不顺眼就连怨带损,弄得人心里不痛快。伙计们早上喝粥,声音有点儿大了,她就满脸不高兴:“真是受穷的命!喝口粥就弄的山响!连二道门外都能听见,真让人消停不了!”伙计们也挺会说话儿:“东家这粥费水呀!都能照见人了!这还耽误工夫呢,一顿饭盛8遍,到地里再去方便几回,得少干多少活儿!”秋天了,她请人到场里剥玉米,玉米皮子都归个人。每回她都要翻筐,让人家把筐倒过来,看看是否藏着玉米棒子。伙计们下地干活儿,她得跑两趟去监督。伙计们当面干得挺卖力气,她一走了转身儿就歇烟儿。

  时间长了伙计们除了干活儿磨洋工外,在背地里也常常做些手脚。割豆子了故意把镰刀抬高点儿,豆根儿上带俩豆角,穷人家的孩子们拾柴火,不仅拔了豆根儿,还能捡点儿黄豆。去哪儿干啥活儿,他们也会给母亲捎话儿。“快跟大姑奶说,今儿后半晌儿我们在庄南头地理拉豆子,你们去那儿拾柴火吧!”他们装车的时候,故意用杈子多拍几下,晒了一晌午的豆子干了,一敲豆荚就开了口,掉出不少的豆粒儿。这哪儿是拾柴火呀,干脆就是拾豆子去了!收高粱了,伙计们悄悄地把掐的高粱头子捆好了,掺和在乱柴草里,告诉母亲和穷人家的孩子们去哪儿拾秋。只要听到老大家的伙计们在哪儿干活儿,拾柴捡粮准有“大收获”!

  土改的时候,老二家平安无事。老大家却被找上了,用钳子掐着从市里揪回来,大伙儿把从她家里抄来的衣服、生活用具都分了。同是一家的媳妇儿,妯娌俩境况不同,“做人的差别咋儿这么大呢?”

  老妈说:“一娘生九种,种种个别!尽管是一根藤上爬的,可结的果是甜是苦都不一样。三岁看老,小事见大!妻好家和美,妻贤家安兴!啥事儿一比就知道该咋儿办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酿苦果自己受,好坏都在心里头!老百姓过日子,经事儿看人都有本账,总有一天会算清的。好人在心,好心如金!不能有了钱就不仁义,不积德!财主就是看财主要是咋儿挣的,看财主要是咋儿用的,得让人宾服!其实,人这一辈子能得人心才是最大的财富!”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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