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咸菜——老妈的画儿与话儿(38)

2018-08-29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咸菜不是啥稀罕物,也不是啥昂贵物,更不是高档名宴所列之物。但对百姓的日子来说,咸菜却是餐桌上的“常客”,是一日三餐的必备之物!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咸菜缸,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高的矮的放在当院儿,盖上酱棚楞或者破铁锅,就是全家一年四季的“佐餐大菜”。

  特别是秋后拔了萝卜、芥菜,切了根须洗干净了,连同缨子一块儿放进缸里,再把大粒儿盐坷垃了一撒,压上块石头,就等着吃盐境儿了。看着腌的差不多了,捞出一些来埋进大酱缸里,不久本色咸菜变成了酱色,就是人人喜爱的红咸菜了。这种带着农家味儿红咸菜,不仅在庄户人的饭桌上“占尽风光”,也是走亲访友的上等“绿色食品”!老少咸宜,城乡同味。三餐不贵,四季必备。如果有了条件,提另再腌点儿青椒、辣椒、黄瓜等蔬菜,便可调剂口味儿。如果赶上年节了,熬点儿挂脚菜,切上几块咸菜,再放上泡好的黄豆,弄一大盆子,冬天里可以吃好长时间,喝粥了夹一筷子,真可称得上是乡间美味!那是节日期间的一道“名菜”。

  咸菜,就是百姓日子的最好“伴侣!”为百姓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尽的味道!

  有一年,在赵各庄矿做窑的父亲,不巧在井下把左腿砸坏了,转到了林西医院治疗。他怕母亲担心,日子过不踏实,就没敢告诉家里。当时父亲哥儿仨没有分家,一直过伙着的日子。正好对门儿的六奶奶去看唐山的亲戚,到医院后碰到了父亲。父亲把平时手头儿攒的两块钱托六奶捎回家,“这两块钱让我妈游和吧!”父亲知道奶奶有这点儿小爱好。临走父亲跟六奶说:“我想家里的红咸菜了,方便了让他们捎两块来!”当看到同乡捎来的红咸菜,父亲一下开了胃口,觉得吃啥啥香,直到出了医院,红咸菜还没吃完,是家里的那块红咸菜伴随着父亲,度过了养伤时最艰难的日子。

  母亲也不例外,常常拿块玉米饼子、咬口咸菜、喝口水就是一顿饭。赶上家里的大爷大妈们想“讲究”点儿了,吃红咸菜也有了些小改善,切两瓣儿大蒜沬儿,再滴上几滴香油,弄的满屋儿喷儿香,吃起来绝对可口儿,总也吃不够。但让母亲记忆犹新的却是另一件咸菜小事儿。

  1945年的农历四月二十八,是6月8日。一大早儿,母亲先做好了饭,又馇了猪食喂了猪,就按大爷说的去了庄西头儿闫家坟地里耪地除草。6月里的天儿热呀!临近中午了,母亲肚子疼,身体有点不适,正好回家吃饭。

  母亲到家后,大妈把饭早准备好了,玉米面饼子和一块咸菜疙瘩。不成想刚咬一口饼子,就觉得不对味儿,母亲掰开了一看,中间都扯了粘弦儿了,馊了!这哪儿还敢吃呀!没办法只好饿着锅呆着,也不敢声张,偷偷地到家南门外,把那块馊饼子埋在了茅房边儿的粪堆里。可那块咸菜却没有舍得扔,攥在手里留着下顿再吃。

  瞅瞅四处没人,母亲赶紧往家走。回来的时候,母亲看到门口有一位老人,跪在那儿要饭:“行行好!给口饭吃吧!要不给块咸菜吧!”看到老人家也有70多岁了,还带个小孩儿,母亲心里挺不好受。“既然到了咱们门口儿,没多有少,咋儿也别让人家空过儿!他这么大岁数了,但有办法也不会走这步儿!”说着母亲上前安慰老人:“大爷,快起来!这是给你的咸菜!”老人家抬抬头连说:“谢谢!闺女你心眼儿好使啊!”

  这时候母亲听着身后有脚步声,那是小脚女人走道儿的特殊响动,回头一看是大妈。母亲一阵惊慌,赶紧解释说:“嫂子,这个老大爷跪着要块咸菜,带着孩子挺可怜的,我就把我那块咸菜给了他。” 说完了母亲缩着身子站在了一边儿,大妈辟头盖脸的一顿数落。饿着肚子的母亲也不敢吱声儿,任凭“风吹雨打”,有泪往自个儿肚子里流,心里也琢磨好了,你不让吃咸菜拉倒,反正我问心无愧,那位老大爷有吃的就中。

  之后的三天里,母亲没吃一口咸菜!

  老妈说:“过日子不能油盐儿不进!关起门来不行!形形色色的人里头,包含着各式各样的能耐和本事,不知啥时候就是门槛儿和桥板子。遇着事儿设个槛儿也中,搭个桥儿也中,反正都能找上!口轻口重各有所好,咸了不中,淡了也不中,没有更不中!生活里的大小事儿都得适中,合适才好!人们常说“吃凉不管酸”,“咸吃萝卜淡操心”,跟自个儿无关的事儿都不关心,那你的道儿还不堵死喽?!那揍是给自个儿刨坑儿下药儿呢!”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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