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派工——老妈的画儿与话儿(34)

2018-08-27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每天早饭后,社员们都集中到一块儿,站在当街听生产队长派工。队长站在大伙儿面前,先把头天的事儿总结一下,然后根据季节和各地块儿该干啥一一分派,有时也独调单选,安排有专长的人干些技术活儿。之后,大伙儿回家拿上工具,就去地里或指定地点干活儿。中间记工员带着夹子,把记工表上的人员、时间、地点、啥事儿都记清楚,到年终统一进行核算。当时家里有四个记工本,每年都能找回一些记丟了的工。

  队长是没啥级别的官儿,可在生产队里却是核心人物。一年的两次分红,是检验能力和水平的最硬标准。那时是十分制,一个工值有5毛多到8毛多不等,年终了如果能到一块加几毛,那就是好收成了。村里一共有5个小队,我们是二队,一般情况下总是在二三名,四队搞得好,工值也最高。记得当时家里有4个劳力,父亲、姐姐和大哥二哥。父亲挣8分多;大哥挣九分多;二哥挣7分多;姐姐是10分,也是除了妇女队长外两个挣满分的人之一。母亲也曾出工干活儿,队里给评了7分多,这在女劳力中就挺不错了。

  每年的评分被各家各户每个人看得挺重,一次大伙儿要给二哥涨3厘工分。村东头儿族中的大奶不干了,找到队里质问:“为啥没给我家三儿子涨?都是一般大的小伙子,咋儿不给军属家,相反给了“四类分子”家的!”她大儿子在部队,丈夫和二儿子都在开滦上班。因为父亲身上有“污点儿”,人家这么“一咬”,队里就得“讲立场”,硬是把二哥的3厘工分给了她三儿子。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她三儿子干活儿照二哥真的差不少。尽管全家人都挺气愤,可在那种环境下,只有忍气吞声了,二哥心里更是郁闷了好长时间。

  赶上开春儿、麦收和大秋了,社员们不仅要抓紧时间抢种抢收抢打,还得起早贪黑的加班打早战、打夜战。清晨天刚朦朦亮,父亲他们就得下地干活儿,弄的满身露水,回来吃完饭又去地里了,有时挑灯干到深夜。母亲在家里忙家务,顺便照看我和妹妹。本来她也曾去出工,可每天回来我和妹妹都是一团糟,时间不长还得了病。母亲觉得还是孩子重要,万一出了啥闪失,那点儿工分换不来损失。细一琢磨,母亲的“账码”算得挺清楚。这只中的舐犊之情一目了然!

  有一年李姓二大爷当了队长。他住在二队道北的西头儿,老人家终生未娶,一直跟哥哥嫂嫂过。他嫂子曾和母亲一块儿演过话剧,平时两家素有来往,母亲常为她家裁剪衣裳。二大爷是党员,也挺有特点,不仅是满脸麻子一个眼,而且俩腿长短不齐。他曾在生产队里当保管,每当队里留茄子、黄瓜梢瓜种了,他都会掰一块给我吃。当有人说北社址老河里有黑鱼,二大爷就找了根竹竿,弄了铁丝磨了尖儿,做了把鱼叉,每天中午在河边转悠,大伙都说:“他忒会瞄准儿!赶上午休的黑鱼,没准儿能叉住!”

  他当了队长后,母亲求他说:“二哥,年底分红了少扣点钱,一大家子人呢,咋儿也得过年呢!”那时几个壮劳力忙活了一年,到头儿还得倒找队里不少。等到年底一算,刨去了口粮、工分粮、柴火、瓜菜的,全家还欠生产队钱,如果少扣点儿,就可以记到下一年的账上。看着那张欠条母亲发了愁,这个年该咋儿过呀?!

  那天傍晚,母亲就去了二大爷家。“二哥,找你来了。咋儿也得让一大家子人沾沾年味儿啊!没多有少就借10块,每个队干部我都找了,还打了条儿,当干部的哪有不替老百姓着想的!”二大爷说这事儿一下子忙忘了,马上掏出钱来,又说了不少客气话。

  当时有个顺口溜,在农村很流行:“一等人当书记,孩子老婆都出去;二等人当队长,分派完活计家里躺;三等人跑外交,吃喝玩乐管报销;四等人赶大车,驾嘟喔呵一块多;”最后是“七等人赶牛车,快装快缷还挨说。”派工也挺有讲究,近了远了、轻了重了、脏了累了、好了坏了,有没有机会沾光占便宜的。看瓜浇水弄菜园;耪地薅草拔麦子;打药施粪掐高粱;间苗补苗擗玉米;拔麻披麻拾茬子;插秧挠秧割稻子;牵墒点种蹬耙耢;放牛起圈拉垫土;豁地种地刨白薯;脱坯搭炕掏大粪;摘瓜畦菜打泼斗;拾棉割豆除花生;打铁榨油磨米面;看圏护秋修台田;铡草喂猪做豆腐;积肥挖河修水库;赶车拉脚扛交行;编席织篓打麻绳;轧场扬场装仓库;木匠瓦匠喂牲口……如果有手艺或专长了,就可以在队址干活儿,少了风吹日晒的,离家还近便。但不论咋儿说,只要你往当街一站,队长派的活儿就得去干,没偏没衬基本平等。

  老妈说:“出工就得出力!摆架子玩花活不中!庄稼人就喜欢实打实的,啥事儿当自己家的干了,保准能干好!细想生产队不就是咱们的大家吗?!挑三捡四,甩鞋撂𧙕、磨磨蹭蹭不是长久之计!地里的庄稼和秋后的收成会有话说,老少爷们儿的嘴里会有证明!在什么角儿上就得干啥角儿的事儿,整点儿放空炮、玄乎套忽悠人,老百姓准不喜欢!也绝对不答应!在大伙儿心里都有本儿账!”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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