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裁剪——老妈的画儿与话儿(29)

2018-08-24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1952年春,母亲到了赵各庄,随父亲在矿区生活。当时姐姐3岁多,大哥才5个月。为了以后的日子,母亲想去学门儿手艺,父亲挺支持。第二天,母亲上街买了一把竹板尺子、一卷皮尺、一把剪子、几块画粉,背着大哥、领着姐姐就去了街道办的裁剪班。

  没过几天,父亲和姐姐就成了“模特”。母亲先量了他们的尺寸,连裁带剪再做,“逼着”他们试穿。母亲每天把白天学的东西,晚上再琢磨一阵子。量尺寸的字,她会说不会写,就让父亲教。父亲从头到脚标下来:领口、肩宽、胸围、袖长、袖口、身长、腰长、臀围、立裆、裤长……慢慢的都学会了。然后学着使缝纫机,可一台机器要120多块钱。一下哪有这么多钱呀?母亲和另外三个姐妹商量着凑钱,“合资”买了一台“金马牌”的缝纫机。母亲说:“我们真有缘!我姓马属马,她叫金马!”父亲掏了30块。后来有一个人要回乡下得退钱,那俩人都说有困难,父亲跟工友郑连二大爷借了30块钱给了她,这回母亲占了一半的“股份”,机器还是几个人轮着使。

  几个月后,裁剪班结束了。这台机器归谁呀?母亲跟父亲说:“抬咱们家来吧?”父亲没有言语。两天后,父亲刚下班,母亲就让他去抬机器。他正犹豫不决不解其意的时候,“去吧!快去吧!”他回头一望,是郑大妈在催他。原来父亲参加了郑大爷牵头打的会,钱都放在了他家,平时都由大妈管理。那天母亲正为机器的事儿犯难,大妈说:“你甭管!抬去吧!他敢闹腾了,让你二哥收拾他!你二哥是他们的组长。快弄回来,我这儿还不少活儿等着你呢!”

  父亲一看有这茬儿,赶紧马首是瞻。把那匹“金马”牵了回来。父亲开玩笑说:“这回仨马到一块儿了,你就骉吧!”

  有了这台机器,心灵手巧的母亲如鱼得水。只要父亲上班了,“咔咔咔”的机器声就响起来了。母亲还向四方街邻主动打招呼揽活儿,义务为大伙儿帮忙。母亲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一年到头儿一家人能做几身衣裳啊?这么着既帮了人,还练了手艺,搭点针头线脑儿的,那算啥!

  几年后父亲调到林西矿,这匹“金马”从赵各庄又跟到了林西,仍然为邻居们“撒欢儿”。母亲身体不好,她去唐家庄看了老中医,大夫说治不了,不给看病。母亲哭诉着,指着身边儿的三个孩子说:“你老就修修好吧!看在仨孩子的面子上……”一旁的老太太又说和,老人家这才给母亲治病。病好后,母亲给老两口做了鞋,扎了衣裳,还常常去看望,帮着做些针线活儿,老太太还要认母亲做干闺女。

  在文革期间,全家人被遣返回到农村老家,这匹“金马”便成了理所当然的稀罕物了。再加母亲又会剪又会做,每家用布票买了“洋布”、好布,都来找母亲帮忙。有几家是母亲主动去找“活儿”,都是当年帮过忙的,家里没有做针线的,还有那些孩子多的。同院的凤忠大爷、东院的四爷,还有庆会大伯家、茂春大伯……一年四季的活儿都是母亲包着。

  有一年的夏天,下乡青年拿来一袋子新的好布犄角儿,母亲就一个个对起来,接成了蓝边绿底儿的两个褥面儿。母亲的活儿做多了,两趟街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有时候乡亲们在自个儿家的树上摘兜儿毛桃儿,弄把旱烟,拨些小葱儿,拎篮子蔬菜,端碗大酱送家来,也算是一种答谢。

  大地震中,这匹“金马”幸免,从废墟中扒出来后,母亲把它放到了安全的地方。等日子渐渐恢复了正常,这匹“金马”又开始了“奔腾”,扎好砸坏扯破的衣服被褥,灾后的日子又重新“组合”“缝补”,它又立下“汗马功劳!”

  回城后,母亲把“金马”又带到新楼上,她常常把买回来的一些布头,扎成各式各样的衣物。特别是当我们的衣服破了,母亲把它翻过来,垫上布再扎成纹理,就更结实、更实用、也更个性了。在母亲的带动下,姐姐和妹妹也学会了这一招儿……

  一转眼儿,这匹“金马”跑进家里已经有66个年头了。母亲脚踩机器踏板,大轮儿带着小轮儿转动,一针一针把白天黑夜,把阳光雨露扎进了岁月,扎出了一行一行的日子。在母亲手下裁出了美好,剪出了幸福,缝进了希望,纫进了真情,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和骄傲!母亲对那些手艺,记得清清楚楚;对那些日子,记得真真切切。父亲曾说:“这就是“老马识途”。”

  2003年10月,这匹“金马”又被母亲牵到了市里,不时仨马就要碰面儿,尽情地“骉”上一回!

  老妈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日子就是这么缝一块儿,连一块儿、捏一块儿的。不论新的旧的,好的坏的都得裁裁剪剪,挑挑选选,缝缝补补。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拆兑四置了就好过。千万别把手艺专长当自个儿的,学出来也是大家伙儿的,凑一块儿各取所长都是优点,那还愁干不成事儿?!”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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