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头儿“批斗会”——老妈的画儿与话儿(15)

2018-08-22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1947年的七月十六,是8月31日。

  那天,在赵各庄矿挖煤的二大爷回来了,一家人吃完饭坐在炕头儿拉起了家常,大爷大妈、二大爷二大妈四个人有说有笑聊得挺热闹,二大爷家的大哥在炕里头儿玩儿。

  母亲就蹑在一边儿看着他们唠嗑儿,总想听点儿剩唠儿,盼着他们说点儿关于父亲的事儿。有时候他们也瞟一眼母亲,可就是没有一句跟父亲有关的话儿。

  猛然间,母亲听到二大爷叫她,她挺高兴的,以为是要告诉她父亲的一些事儿。没想到是二大爷口渴了,让母亲去烧水沏茶。

  母亲没敢吱声,马上低着头就出了屋儿,到当院儿外的南马路边儿抱回了柴火。时候不大,一锅水就烧好了。

  母亲从屋里拿来吊子(瓷水壶),灌满了水就放到了炕上,转身儿又去拿碗。那时候家里没有暖壶,都是把吊子放进壶套里保温,常常放在炕头儿上,拿起来方便些。

  不成想,在炕上玩儿的大哥看着吊子挺新鲜,爬到跟前就想喝,一下儿烫得哇哇大哭。这回算是捅了大娄子!一场炕头儿“批斗会”就暴风骤雨般的开始了。

  先是俩大妈,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粗话脏话都来了,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的“声讨”。“干啥也干不好,烧点儿水还放炕上,真不长眼!就欠大耳瓜子掴你!”

  俩大爷添油加醋的敲锣边儿,难听的损话接二连三,甚至连长辈也不放过,羞辱谩骂挺卖力,“就赶上控诉万恶的旧社会了!”

  母亲站在一边儿,不敢言语,更不敢争辩。一肚子的委屈没处诉,只能默默的流泪。“那时候寻死的心事都有,你爸也不在家,身边儿没有一个替我说话的人啊!”母亲回忆说。

  听他们“轮番批斗发言”完了,母亲又把茶水沏好了,恭恭敬地端给俩大爷和俩大妈。还想哄哄侄子,但被回绝了,又“赚了”几句难听的话。

  许多年后,当母亲跟父亲再说起这事儿,大爷大妈们已经作古。父亲说:“那时候没有批斗会,你赶上了就是经历,在炕头儿上让家人批斗,我心里也挺难受的,这都过去了,一切都记在我的账上吧!咱们都往前看吧!我也挨过批斗啊!”

  可父亲的“批斗会”却是真的。从1966年文革开始,到1976年文革结束,三年后落实政策,父亲都是在老家度过的。这十几年中,所有的政治运动他都赶上了,也都经历了。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和“根儿红苗儿正”的贫下中农、工人阶级、革命群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记忆中父亲也老挨批斗,其中一回是在大地震那年的夏天,大队又召开了全体社员的批斗会。眼看快到了晌午顶儿了,突然,岁数大的一位老人一下倒在地上,中了暑!几个社员赶紧用凉水泼,掐人中,把老人家抬到一边儿……

  母亲听人说了这事儿,心里挺害怕,担心起父亲来。于是,母亲找来一瓶十滴水,抄起水舀子,从水缸里舀了水就直奔会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母亲从容地走到了父亲跟前,让他喝了十滴水。当时会场上鸦雀无声,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社员们都佩服母亲的勇气和胆量!

  事后同院的大妈问母亲:“当着那么多人,你咋儿敢那么干呢?胆子也忒大呀!”母亲说:“有啥怕的!我又没干坏事儿!那是我老爷儿们!批他做错的事儿,不是批他的命!他没了,我跟谁过去?”

  老妈说:“啥事儿都得正反两方面考虑,首先要想到自己的不足,反心自问照照镜子,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想,千万不能听风就是雨。遇到大事小情儿,一家人多商量商量,平时多交交心,有啥话了别攒着,说岀来了不憋屈,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没了矛盾。关键时候见人心,敢说敢干,敢做敢当,心里得装着政策。凡事要看本质和心眼儿,不是故意成心使坏就中,能容人就容人,记住警惕教训,不然都不痛快!”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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