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老妈的画儿与话儿(16)

2018-08-22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1948年12月12日,唐山解放了。

  社会上到处都是喜庆事儿,翻身得解放的老百姓们开始扬眉吐气,都盼着过上好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母亲觉得自己的周围也悄悄有了变化,家里外头的氛围越来越好。“终于可以伸伸腰儿了,快有了出头之日啦。”母亲说着当时的心情。

  转眼儿就到了1949年的正月。初三那天,二舅来看母亲,碰到大妈他赶紧问好。大妈说:“我们这儿不兴初三拜年,初六以后才待客呢。”二舅又问:“我大姐和姐夫都在家吗?”大妈说:“你姐夫初一就回矿上了,你姐出去了……”“其实我就在炕上躺着呢,那些日子又有病了,你二舅是来叫我回家过年的。”母亲说。

  当母亲回到了妈家,病情越来越重,一下起不来炕儿了。一天,大爷家的大哥来叫母亲回来,说是要分家。母亲听了觉着这是大事儿,必须得回去,强打着精神上了路。到家后知道父亲已经从矿上回来。父亲问母亲:“哥哥嫂子说分家你愿意吗?”母亲不加思索地说:“愿意!”

  父亲弟兄三个,他是最小的兄弟。在他12岁时,爷爷走了,18岁时奶奶没了。家里的所有事儿都是听两个哥哥两个嫂子的。当时的家产也不多,有一处正房,是一间半老草房。还有两处厢房,一处是草房,一处是平房。庄西头的地和附近的园子,还有房前屋后的空庄户,再加上一些缸瓮盆罐和农具家什,哥儿仨商量好了,就找中人保人的开始操持。这些人都是族中的长辈,或是在庄里有些威望的人,识文断字的写写契约。

  对面屋儿的凤章三爷做了三个阄,家里人让母亲先抓。“分家那天人山人海的,街房四邻的都来看热闹儿。我胆颤心惊地伸手抓了一个,三爷打开一看说:正房。这下看热闹儿的人们都喝喊了!一个劲儿的拍巴掌,都说这回受气包可出气了,老天爷有眼啊!”说到当时的情景,母亲有些扬眉吐气。

  分完地和杂物,接着就是算细账了,大爷说家里过日子拉了不少饥荒,这回分家了得还人家。父亲在外做工没有从伙里借钱拿物的,母亲也没欠妈家什么,在这事儿上没啥话说。三奶也悄悄嘱咐父亲别要饥荒,有些事儿心里清楚就行了。三奶还告诉父亲说:“老三,你是不知道啊,你那小媳妇儿可怜呢!下地上场、喂猪收秋、起早做饭啥都是她干,10个人看了9个都觉得可怜!你得好好对人家!”

  大妈说:“我欠妈家一头牛钱,欠家里俩兄弟4个妹妹每人10块大洋。”二大妈接着说:“我欠妈家50块大洋,还有50匹布。”她俩还分了大板柜,还有成缸的粮食。

  最后,父亲和母亲分了20斤麦子、20斤高梁、20斤玉米,一个奶奶用的、带耗子窟窿的小柜,还有一双奶奶盖过的被子。那是奶奶得了霍乱死后留下的,一直没人敢盖。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父亲倒在炕上嚎淘大哭,母亲给他盖上被子安慰他:“别哭了!求求你咱俩好好过,啥也甭怕!”父亲问:“嫂子们都有大板柜和那么多穿的用的,你眼儿热不?”母亲说:“我不眼儿热!日子不是一天过的,咱俩闷着头子、摽着把子好好过!那怕我每天给你磕99遍头,就是别把我休了就中!咱们在老葛家也争口气!张家李家穿蠎袍玉带我也不羡慕,咱俩看着这60斤粮食过咱们自己的日子!”说着母亲的泪水也夺眶而出。父母拉住母亲的手:“你吃的苦,受的委屈我都知道,这回你放心,咱俩一条心就好,会过上好日子的!”

  父亲哭完了,让母亲从村里李家油房叫了一辆马车,就回赵各庄矿上班去了。

  分了家就有了家,啥事儿就可以当家做主自己拿主意定章程了。母亲一下子放开了手脚,家里外头没黑夜白日的忙碌。到了开春种地,麦秋和大秋了,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同院儿凤忠大奶、庆时大妈,东院儿的庆会大爷、西头儿的茂春大爷等都来帮忙,啥季节啥活计都没耽误。母亲常常是揽下他们的针线活儿,有了改善生活的事儿,做了好吃的也老想着人家。没过多久,母亲还被选为村里的调解委员和村民小组长,组织学习文化,进家入户走访,搞宣传演话剧,参与了不少社会工作,虽然忙点儿累点儿,但心情挺好,越干越来劲儿。

  老妈说:“好儿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陪嫁衣。一时的富有并不意味着一辈子不穷!人不怕穷,就怕没志气!啥好日子都是靠双手干出来的,绝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人这一生中,物质和金钱总也比不上亲情,兄弟姐妹的手足情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千万不能把钱和物看得过重,不然日子再好也没了味道!人生在世,总有比钱更可贵的东西!人值钱,钱不值钱!”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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