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新棉裤”——老妈的画儿与话儿(12)

2018-08-20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入冬了,蓝天白云的天儿挺好。

  阳光穿过窗户麻利的跑进屋里,顿时家里便灿烂起来,几盆花也显得精神了许多。母亲坐在沙发上,享受着阳光灿烂的日子,脸上满是暖洋洋的惬意。她把右手放在脑门儿上遮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这天儿多好啊!我们小时候咋儿没赶上过?那时候的冬天滴水成凌,手都伸不出来,也不敢出屋儿啊!”

  其实,母亲这话里有话,她心里有一件事儿,也是她“轮语”中的“保留节目”,常常念叨的几件“重要事儿”之一。

  1946年1月9日,是农历鸡年的腊月初七,也是母亲到婆家的第二年。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鸡鸭”,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天母亲又回了妈家。

  自打做了媳妇,经过了冬天到夏天的磨砺,母亲对过家之道渐渐地熟悉了,虽然啥都不能言语,也不敢吱声儿,但吃的穿的用的干的,在她心里都有数儿。

  秋天过后,转眼儿就是冬天。看着地里的庄稼收拾干净了,又把砍了的大白菜入了窑,这一年也就算忙的差不多了。可风却来了劲儿,一片一片揪着树叶,院里那棵杨树枝上越来越干净。母亲数着最后几片叶子,当一片也没有了的时候,那阵阵寒风就开始追人。“那冷劲儿噶锛儿噶锛儿的,让人受不了啊!”母亲搓着手演示了一下。

  白天太阳出来了,还能暖和点儿,一早儿一晚儿的根本不敢出屋儿。母亲瘦小的身子寒风一打就透了,没有一点抵抗力,更可怜的是到了十冬腊月里,还没有棉衣裳。上身只穿了个绒祅,下身只有3条单裤。“每回一出屋儿,冻得我浑身筛糠,直磕嘚牙!”每回说到这儿,母亲的表情都非常痛苦。

  眼看要过年了,腊月初七这天挺暖和,母亲向婆婆和嫂子们“请了假”,趁晌午日头暖和就上了路。

  婆家离妈家仅8里地,每回母亲要走40多分钟,可这回比往常快了10多分钟。“我是一遛小跑儿,不然冻得没法儿啊!”母亲一进家门儿,顾不上说话,直奔了炕头儿。老半天才搭理弟弟妹妹,才跟姥姥说起没穿棉衣裳的事儿。

  还没等母亲把话说完,姥姥一摸母亲的裤子,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解开大襟儿袄裹住母亲,娘儿俩抱在一块儿哭开了。时候不大,姥姥就开始四处翻腾,捯出了几件旧衣服裳和一个小棉被,还有一点儿棉花套子的边边角角。然后脱下自己的棉裤换上单裤,抻过破棉被披盖着,比照着母亲的个头儿,把自己的棉裤改成了“新棉裤”。母亲在一旁打着下手儿,不时给姥姥掩掩被子。姥姥的泪水随着针线一行行地流,母亲看着心里也挺难受,装做坚强给姥姥解心宽:“妈!没事儿的,这样锻炼一下我更禁得住冻了,身板儿会更好!”姥姥说:“妈对不起你呀!这是啥人家?让闺女遭罪了!”母亲为姥姥抹了抹眼泪,靠在姥姥身边儿说:“这事儿怨我,怪我们家做窑的!”母亲指的是在赵各庄下井刨煤的父亲。当时提亲的时候,婆家答应给的棉的、单的、长的、短的衣裳,都没有兑现。当时姥姥也没条件给闺女什么嫁妆,让婆家人也有些不满意。

  母亲穿上了带有姥姥体温的“新棉裤”,浑身上下感到了温暖。“还是有妈好啊!”母亲心里说。她担心姥姥咋儿过冬,只见姥姥又拆了那条小棉被,揭下一层儿棉花,拿旧棉花拼了一下,用自己的两条单裤,又毁成了一条“新棉裤”。

  兄弟妹妹们看着姐姐和妈妈都有了“新棉裤”,高兴的拍手直蹦。

  第二天,母亲就回了婆家。

  分家另过后,不论日子多不好过,母亲总是早儿早儿把棉裤棉袄做好了,换季入冬天儿一冷,一家几口都能及时换上棉的,从来不会挨冻。就连父亲下井穿的窑衣,母亲也常常洗干净缝补好,绝对不能凑合,让父亲在井下干活儿暖和方便。

  每回听了母亲的这些经历,家里人都挺心酸。姐姐妹妹和嫂子们变着法儿的照顾母亲,每年到了春节、母亲节和母亲生日的时候,她们都会送上礼物。几年下来棉的单的衣裳,布的皮的鞋子,特别是各式各样儿的冬装,羽绒羊绒保暖的,大的小的没袖的,让母亲攒了不少,也挺“时髦儿”啦。

  可是,只要说起过去来,“那条棉裤比啥嫁妆都好!那是我一辈子的财富!”母亲一直都这么告诉我们。

  老妈说:“啥是家呀?有温暖的地方就是家!有人心疼你、惦着你,有亲情、有母爱的地方就是家!家是一个可以诉诉苦、说说委屈和心里话的地方!是一个有依靠、有奔头儿的地方!有家了就要好好儿经营,不然就别成家!有了就过富日子,没了就过穷日子,就是不能过败家的日子!有那么冷的天儿和这条棉裤做的窝儿,咱们还怕啥?!”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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