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的两次除草——老妈的画儿与话儿(13)

2018-08-20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每年一到6月,一片片的地里就显得非常丰富多彩,高的矬的粗的细的、青的黄的绿的红的,把田野装点的生机勃勃。这个季节也正是庄稼人忙活的时候,都在为了有个好收成操心费力。

  土里刨食儿的庄稼人盼着过6月,也怕过6月。在这个当口儿可以收、管、种、养,也能看到一年光景中的前半年的收成。可怕的也是这个时节,因为要干的事儿多,又得忙的俩脚不沾地儿,除了耪、描、浇、抢外,还得防备着阴天下雨,啥活儿都得干,正是庄稼人受累的日子。在侍弄庄稼的时候,地里杂草也悄悄的、不声不响地跟着疯长。这个时候到地里除草,那是必不可少的庄稼活儿。

  说起除草这事儿,有两次母亲记忆犹新,让她终生难忘。

  1945年的农历4月28,是6月8日。母亲早早儿起来,做完了饭又喂了猪,收拾好了屋里外头的,大爷就让她下地去除草,他在家里要做些豆片儿。母亲二话没说,转身扛起锄头就奔了庄西头儿,走了3里地到了闫家坟,家里的两亩高粱地在那儿。站在地头儿,瞅着长势挺好绿油油的高粱,母亲打心眼儿里高兴。“庄稼人看着庄稼好比啥都好!”她看看垄头儿就下了锄。

  在这片地里,母亲的个子小锄却不小,她低着头高粱却昂着头,她猫下腰高粱却挺着腰,母亲的小身子根本不显眼儿。6月的太阳,一出来就那么卖力气的发光发热。“那真是连蒸带烤的,汗珠子一下儿就蹦了出来!”一锄一锄的耪,一垄一垄的走,一棵草一棵草的除。从地北头儿到地南头儿,又从地南头儿到地北头儿,就这样一个个来来回回干到了太阳到了头顶上,母亲抹了把汗还想干,可肚子受不了,咕咕直叫呢。

  于是,到了地头儿上,用脚蹭蹭锄头上的土,母亲就回了家。

  大妈给母亲准备好了午饭,一块玉米面儿饼子和一块咸菜疙瘩。

  一看到了吃的,母亲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还没有嚼就觉得味儿不对,顺手一掰,“那块饼子中间都扯了粘弦儿了,一闻都馊了,根本没法儿吃!”可做好的饭都在人家屋里,做的豆片筐也在人家那儿,没法儿取去。母亲强忍着把这口饼子咽下,又咬了一口咸菜,才缓过劲儿来。看看四周没人,母亲把剩下的饼子偷偷埋在茅房边儿的粪堆里。如果被人看见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下午,母亲又在家里忙活,到了晚上才吃了一碗玉米粥。

  过了半个多月,那天是6月25日下午。

  母亲又被大爷安排去了庄西头儿的闫家坟除草,那块高梁地她熟悉,干得也挺顺手。眼看只剩下三条垄了,母亲的肚子突然疼得受不了了,一下子瘫坐在地头儿上。“那肚子疼得就跟拧得似的!”盘上腿按着肚子也不管用。她看看四周没人,心里挺发慌,突然想到了老人们说的迷信话儿。母亲又跪下来,冲着北边作揖:“我是个受气包,干不完交不了差呀。回头等我好了,我给你们烧高香磕响头,快让我好了吧!”母亲说着就磕了头。

  过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母亲的肚子渐渐的好了些,“还是丝丝拉拉的疼”。母亲强忍着肚子疼,把最后三垄高粱耪完了,那时太阳已经早早的落了山,天擦黑儿的时候,母亲才回了家,可肚子还没好。

  一进二道排子,就听大妈张罗着吃饭。母亲说:“嫂子你们吃吧,我不饿,肚子有点儿疼。”大妈一听有点不高兴:“有人给吃了那还饿啥!尽吃香的喝辣的还不肚子疼。”

  母亲啥也没说,低头进了小厢屋里,倒在炕上就没动弹,心里一阵阵的委屈,眼泪又流了出来,但还不敢哭出来。

  第二天,母亲挣扎半天,还是没能起来。家里又叫她下地干活儿,一听说起不来炕了,一堆用不着的、难听的话又灌满了耳朵。

  那年的高粱还真有了好收成!“那是我用汗水和泪水浇的,我用了心思,老天爷有眼啊!”母亲相信自己的那份诚意。

  老妈说:“吃好的能长身体,吃苦的能长精神!没有享不完的福,也没有受不完的罪!人这辈子有了精神,那劲儿就使不完!不论干啥,也不论多苦多累,只要是该干的能干的,就要干完干好,绝不能半截儿撂挑子!忍气吞声并不一定是软弱,也不一定是坏事儿,这要看你怎么看待,心里想的有比这事儿大的事儿,那这就不算啥事儿!别只看眼前,想的远点儿,心里就平衡了。赶明儿日头一出来,那就又是新的一天。”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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