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口的扁担——老妈的画儿与话儿(7)

2018-08-18来源:中青在线

  姥家有一条扁担,一条很普通的扁担。但母亲却视若“珍宝”,是家里的“一级文物”。扁担是姥爷置办的“重要家当”,在姥爷的肩上,扁担一头是一家人的日子,一头是一家人的希望。风里雨里的挑来了儿女长大成人;挑来了翻身解放当家作主;也挑来了儿孙满堂的日子。

  姥家出身贫农,在冀东市郊一个普通的大村子里,是无房无地的“祼庄稼户”,纯正的无产阶级,过着“串房沿儿”租房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姥爷性格耿直,爱憎分明,疾恶如仇,而且宁折不弯,还挺有脾气。他行五,人称五哥。当年在南厂做工,因为跟头子弄不到一块儿,那人老是跟他不是找茬儿就是挑刺儿,想法儿给他小鞋儿穿。而他老人家干活儿既认真又实在,受不了这“窝囊气”了,他就脖颈儿一扭,辞了职,炒了他的“鱿鱼”。不久,姥爷在塘沽的铁路上又谋了个事儿,因为他的活儿挺硬又仗义,结交了不少工友,干得挺顺心。一年多之后,赶上换了管事儿的,那人拉帮结派,鼓捣矛盾挑事儿,把别人干错的活儿,硬往姥爷头上塞,无中生有的说他不守规矩,想法儿整他。工友劝他弄两瓶酒香应一下管事儿的,姥爷一看这架势:“五爷不伺候你了!”卷起铺盖卷儿就“炒”了他们。

  回到家里,看着一家老小伸着脖儿,眼巴巴地盼着挣俩糊口钱儿,没想到他一下子没了事由儿。姥爷跟姥姥合计合计,觉得还得找点事儿干,不能让6个孩子喝西北风呀!

  第二天,他就去赶集。回来后,姥爷一条扁担挑俩筐进了家门儿,筐里一杆秤,还有几斤棒子面儿。他跟姥姥说:“这就是我找的事儿!这回我自个儿说了算!不用受别人的气了!”

  打那以后,姥爷就挑着这“八根绳儿”做点小本儿生意。按季节卖点儿新鲜蔬菜、瓜果梨桃,还有零碎的生活调料,赶集上店、走街串巷,靠这条扁担养家糊口,挑起了七八张嘴的日子。

  如果赶上了雨雪天,全家人的心都揪揪着,“恐怕爸在外头出啥事儿。”夏天下大雨了,兄弟姐妹几个人都蜷缩坐在炕上,“像小燕子一样,睁着眼盼着大燕儿打食儿回来。”一听到门响,几个人赶紧下炕点火生灶,先把姥爷的衣服炮(bao包)干了,再把野菜洗了切好,熬棒子面儿菜粥。那二斤棒子面,是姥爷胳肢窝里夹着带回来的。

  这条扁担还挑水、挑柴、挑粮、挑豆,也挑菜、挑大粪。后来家里盖房,还挑砖、挑石、挑瓦、挑灰、挑土,也挑缸、挑煤、挑垃圾。几乎家里的一切都是挑来的。扁担也就成了“传家宝”,变成了一种担当和力量的象征!

  成家后,父亲和母亲的日子挺免强,直到哥儿仨分了家,才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一切都是白手起家。母亲置办生活用品和农具的时候,先从集上买来了扁担和水筲。那条扁担跟姥爷那条不一样,两头儿带铁钩子,其中一头儿的钩子有曲曲儿,那是防止在井里摆水时筲掉了落水里,也就是钩子上的保险装置。但这条扁担稍硬,挑水走路没啥弹性。生下姐姐才6天,母亲就是用它去井上挑水,全然不顾自己还在月子里。打那以后,这条扁担一直跟着母亲,从农村到城里,从城里到农村,在艰辛的日子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农村的那些年里,家里还置办了抬扁担,是专门抬筐用的,也可以抬粮抬菜抬物,特别是抬秤称重,和大杆秤那是“绝配”。扁担穿过秤的提环,秤钩钩住重物,两边一抬秤杆上秤砣移动,平衡点的刻度就是斤数。但不管是啥扁担,有双铁肩膀才是真功夫,在农村挑扛搬提抬是基本功,也是“检验力气”的最好办法,如果干不好了别人会“挑你”。为此母亲还做了几付肩垫儿,除了家人用,还时常拿给别人使,这就是现在的“劳保用品”。

  但无论到啥时候,母亲还是想着姥爷的那条扁担,那才是养家糊口过日子的“正根儿”!可惜的是,大地震中姥爷姥姥都不幸遇难,那条扁担也砸坏了,早已不知去向,但扁担的记忆却历久弥新!

  老妈说:“啥叫养家糊口?啥叫成家立业?每个人都得有责任!能不能挑起这副担子,担起这个家,担起这件事儿,你心里得有准儿,得有底!能挑千斤绝不挑八百!啥事儿都得往好里干,干就得干到底!千万不能半道儿撂挑子,不然就是半途而废,被别人瞧不起!人得有志气,绝不能不负责任,干没良心的事儿!”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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