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野菜——老妈的画儿与话儿(4)

2018-08-16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葛昌秋

  说起挑野菜,母亲记忆犹新,老人家的神态仿佛一下回到了孩提时代。

  广袤的田野就是天然的植物园,春天一到,长在这片土地上的野菜和植物都来“报到”。苣菜、荠菜、落藜、苦麻子、马齿苋、人揪菜、蒲公英、水灵菜、车轱辘圆,还有野栽蒜、野芝麻、野核桃,以及老瓜筋、竹叶草、黑狗奶、牛妈妈等都是儿时常见的种类,这些既熟悉又新鲜的普通名字,对母亲来说如数家珍。她说在她的血液里有这种野菜的味道,打骨子里透着这股野菜的劲头儿,野菜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进口货”,这也是大自然的恩赐!

  那时候,几乎家家都吃不饱,常常是忍饥挨饿。每到清明之后,大人小孩儿都会四处踅摸挑野菜,过坎儿爬坡儿的道沟儿里、田埂上,人越少的地方越招人,甚至连坟圈子也敢去。拿上小铲子或小锄头,挎上小篮子,一出去就大半天。在不同的季节把各种野菜挑回来,洗干净了胡乱揣上点儿玉米面,能“站得住个儿”,那就是一家人糊口的好饭菜了。

  有一回,天下起了连阴雨,一家老小都窝在家里,饿着肚子大眼瞪小眼没人敢言语。看着断了顿的样子挺难受,母亲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儿,带上破草帽,挎上小篮子就奔庄南的地里,空旷的田野里没有人,她一口气走了好几里地,都快到了石榴河边了,顶着细雨挑野菜,鞋被泥粘掉了好几回。等回到家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冻的直“筛糠”。看着一家人有了一点儿吃的,母亲的心里却暖和,也挺满足。

  就是因为挑野菜,在那个春天,母亲与父亲结下了一段“苦菜缘”,才有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父亲把这段人生奇缘写了下来,讲述了他拾柴火遇到母亲挑野菜,他被茬头儿扎破了脚,母亲怎样为他包扎结缘的事儿。

  后来的“灾灾年”和文革中回到老家,那些野菜又成了家里的“常客”,是最受欢迎的“便宜菜”。“瓜菜代”时期,百姓的日子异常艰难,这些“常客”变成了“稀客”,渐渐的树皮、棒子皮、玉米骨头,红糠、稻糠、麸子皮都成了糊口充饥的“佳肴”。但人们的意志并没有被消磨,总有信心盼着好日子的到来。

  现在生活好了,要啥菜有啥菜,许多野菜成了餐桌上的“稀罕”物。每年的春天,二哥从70里外的林西赶来,专程给母亲送来苣菜,让母亲换换口味儿尝个新鲜。这是他头一天从南沙河边特意挑来的。为此,二哥在沙河两岸的野地里,也要来来回回走上好多趟,算起来少说也得几十里路。因为挑野菜的人多了,不得不走远些“独辟蹊径”。每年母亲准能享受这样的“特供”,每回都特别开心,全家人也跟着沾光,一饱口福。

  2003年的夏天,父母从林西搬到了市里,面对新的环境,从没出过门儿的母亲挺陌生。每天父亲领着母亲不断的认识熟悉新地儿,先去了自由市场和超市。离家不远的地方是一所大学,母亲看着校园里的花坛绿地觉得非常宽敞,总惦着进去看看。其实,父亲心里明白,母亲是想着野菜呢。

  说来也巧,对面楼的郑婶儿也是从矿区新搬来的,爱人就在这所大学工作。母亲和她挺投脾气,赶集上店的总是搭伴儿同行,一路上还互相照应。当说起挑野菜的事儿,老姐儿俩有了“共鸣”,第二天就去了大学校园里。那天可真是“丰收”了,俩人采了两大袋子马齿苋、苦麻菜。母亲如获至宝,到家就操持着“改善生活”。以后的日子里,母亲和郑婶儿隔长不短的就光临大学,主动义务帮人家“整理环境”,而且乐此不疲。

  母亲的这点儿“喜好”,我也记在了心上。只要有机会有条件了,必去田园里转转,挑些野菜回来。有几回从外县采回的人揪菜、马齿苋,母亲看了又嫰又新鲜的野菜,高兴的不得了,马上下手冲洗。今年的母亲节,89岁母亲身体有些不爽,打不起精神来。我便去了外县挑野菜,看到水沟边上长满了槐树,旷野中飘来阵阵槐花的清香特别诱人。于是,想办法采摘了一些带回家,母亲见了捡一个槐花放进嘴里,咂摸着说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晃几十年没吃过这东西了。我说:“这是献给老妈的节日礼物!”这天母亲收到了鲜花、槐花和爆米花,三种“花”的大礼,当即让母亲精神大有好转。

  老妈说:“日子总是有苦才有甜!不吃苦中苦,咋做人中人啊!一家人只有一块儿吃了苦,才能一块儿尝到甜。好多人都是在甜蜜中忘了苦难,弄得鸡飞狗跳,打得不可开交,有难可以同当,有福却不能同享。说来说去就是心里的病,是利益在做怪!常常想想那口野菜的味道,啥事儿都看开了,也就好办了!”

【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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