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阳不是舆论审判,而是20年前的舆论补偿

2018-04-08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曹林

  摘要:这不是一次舆论审判,而是一次对20年前的舆论补偿,很多人欠高岩一个交待。20年前自杀悲剧,相关部门和单位处理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以某种名义关起门来低调暧昧处理,将单位形象的考虑置于受害者权利之上,让死者难安息,让生者难平息,让施害者轻松逃脱应有惩罚,让亲历者一直如鲠在喉。于法,警示不了后来者,于理,说服不了旁观者,于情,安抚不了受害者,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尾。

  沈阳事件沸沸扬扬,人人喊打,涉及的几所大学北大、南大、上师大都迅速作出回应,有的展开调查,有的“建议辞职”,有的解除关系,估计接下来相关部门也会对其“长江学者”的头衔做出处理。一边倒地为各方迅速回应公众关切、捍卫大学尊严叫好的声音之外,也有这样的声音:舆论以这种暴风骤雨的方式对待沈阳是不是太过分了?事实不清情况下就急于批臭批倒一个人,这种未调查先判的暴力节奏也太可怕了。高岩同学说的就是事实吗?沈阳也许可恨可恶,应受惩罚和制裁,但审判他的应是法律,而不是舆论。

  我认为,这不算舆论审判,而是公序良俗公共道德受到挑战、面对不公平时舆论表现出的正常反应,是沈阳在面对一件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女生自杀事件时回避不了追问和逃避不了的压力。

  说到压力,面对如潮的谴责,沈阳确实面临巨大的压力,身败名裂,可相比20年前让一个本有着无量前途的大学女生不堪流言、不堪折磨而选择自杀的压力,这种压力算什么?相比高岩父母失去爱女后天崩地塌痛不欲生的压力,这种压力又算什么?北大当年的处理,说明沈阳对高岩之死是有责任的,当年逃避的道德、舆论、法律压力,总是要面对的。

  我一直觉得,“舆论审判”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伪命题。舆论只能做出评价,形成舆论压力,而无法做出判决,“舆论审判”的说法只是一种逃避评价者的想象和修辞。司法审判如果轻易受到舆论的影响,不是舆论的问题,而是司法的问题。面对一个事件,媒体和公众有根据自己对事实的判断作出评价的权利,只要不侵犯当事人的权利,在法律框架内表达,这种评价是维护一个社会道德生态和公序形成的重要机制,应受到尊重,不能动辄被污名为“舆论审判”。

  舆论审判沈阳了?没有,几所高校对他暂时的处理都是根据教育部门既有的规定:师德问题“一票否决”――沈阳对高岩之死负多大责任,是否存在性侵和其他违法失德行为,这些需要揭开尘封20年的冰冷档案去重启调查,但从当年北大的处理来看,沈阳在师德上确实存在问题,让这样的人继续留在教育岗位,即使学校不要脸,学生和公众也会有心理障碍,谁还敢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学校?高校既有处理都是从“师德”角度做出的,如果举报文章中事实被证明属实,可不是“建议辞职”那么简单了!

  舆论对沈阳施加暴力了吗?没有,高岩当年北大的同学没有到网上匿名发帖抹黑,而是忍受不了沈阳20年后在自传中撇清责任和自我美化,借清明纪念同学之际实名写文章披露自己了解的一切,作为事件亲历者和知情者提供重要线索,倒逼相关部门重启调查,努力给20年前不明不白自杀的同学和自己的良心一个交待。几位实名举证的人,当年都目睹过高岩的痛苦,如今都有自己的社会地位,实名举证表达了愿对结果负责任的态度,实名对实名,公开对质,这对沈阳没什么不公平。网民也没有人肉沈阳的隐私,而是据其公开发表的文章进行评论,算不上暴力。

  媒体对沈阳审判了吗?也没有,这几天各大媒体一直努力在采访各方,寻找可能的亲历者和知情者,也给了沈阳充分的辩护和回应权,竭力还原20年前这场悲剧的前因后果。虽然很多本应知情的人都以各种方式回避采访,有说“20年前的事记不清了”,有说“当时自己在国外”,有说“忙于校庆事务,不是自己调查的”,都推给了那个神秘的档案和调查记录。起码从目前来看,媒体的报道是平衡和客观的,尽可能呈现各方的意见,没有先入为主地给沈阳带上“性侵”的帽子,算不上审判。最新就有一篇报道称,北大教师忆“高岩自杀”:当年学校调查定性非“性侵”。

  这不是一次舆论审判,而是一次对20年前的舆论补偿,很多人欠高岩一个交待。20年前自杀悲剧,相关部门和单位处理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以某种名义关起门来低调暧昧处理,将单位形象的考虑置于受害者权利之上,没有秉持公道,让死者难安息,让生者难平息,让施害者轻松逃脱应有惩罚,让亲历者一直如鲠在喉。于法,警示不了后来者,于理,说服不了旁观者,于情,安抚不了受害者,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尾。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年在那个话语权被垄断的舆论场景中,事情被压了下来,20年后被赋权的自媒体,以报复性的方式找到了一种舆论补偿,让被淹没20年的悲剧重新回到公众视线,让人心、道德和良知重新接受正义和阳光的审视。

  舆论很多时候在“实现正义”中就扮演着这种补偿者的角色,不平则鸣,如果人们感到正义受到了某种障碍,正义被羞辱,正义被操纵,正义被遮掩,舆论一定会以报复性的方式去补偿――干扰正义实现的压力越大,舆论补偿的反弹力也越大,无论事隔多少年,也无论干扰力多强大,民间朴素的正义认知用补偿的方式捍卫着社会道德的底线。

【责任编辑:李师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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