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眼

2018-01-24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胡宁

  如此行文

  赵某亲手为亲生女儿贴上了价签:4万元。

  是什么样的父亲,为了什么,出卖了自己的女儿?在安徽省广德县人民法院的通报中,故事是这样的:赵某与女友分手后,独自带着非婚生女儿辗转打工。2017年1月,他将三岁幼女以4万元价格卖给了别人。

  与对亲生女儿的冷漠相比,赵某对陌生网友显示出“土豪”仗义的面孔。卖女得来的这笔钱在一周内挥霍一空。他先后打赏了十几位网络主播。这笔钱的逾五分之一,8888元,被他轻轻一点,赠予某个声称要做服装生意的陌生网友。只是对方不敢收。

  赵某希望通过自己豪气的打赏行为,能为自己直播时赚一些人气。但是如果按照一些人看新闻只看标题的习惯,赵某是为了“红颜一笑”才卖了女儿。

  在法院网站上,赵某的故事被概括成“卖亲生女儿打赏快手主播狠心爹获刑五年”。但在新闻标题里,赵某被贴上了标签:“90后父亲”“打赏女主播”。要知道,法院披露的文书上,没有哪处显示出他打赏的主播是男是女。

  这种贴标签的方式太急躁了。赵某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于是“标题党”急不可耐地把他划入一种刻板印象里,仿佛直播打赏奇葩事里,“打赏女主播”就要变成一个固定搭配。赵某可能在这种框定里,一夕间就变成一个为了女主播一笑能卖掉亲生女儿的人。女主播也在这样的报道里,成了同一张不讨喜的面孔。

  就算赵某原本的意图并不明智,就算有很多举止不够得体的女主播,但新闻该容许这样油滑的擦边球吗?该容许这些刻意加重、利用社会刻板印象的操作吗?

  幸好,故事的结局里,孩子被接回了奶奶身边,不懂事的父亲获刑5年。幸好,这则新闻迅速地沉入信息的汪洋里,鲜有人问津。这或许也是一种隐喻:想利用标签获取关注,也会因为这标签太“套路”而让人兴味索然。

  如此为师

  爱心再次变了味。

  在广东茂名一间叫朝阳学校的民办小学,有一名学生家长身患重病,无钱治疗。师生纷纷捐款。本来是好事一桩,但是没想到,不捐款的学生还被老师拍照发到了家长群。“这十个学生还没捐钱。”老师言简意赅。

  照片里,孩子们站在黑板下,有的低着头,有的背着手,以一副“示众”的姿态面对其他同学。当家长指出此举不妥时,老师称,在十几年的执教生涯中“很少碰到这样的事”,这是集体活动,希望全班同学都能参加。

  不管是出于“集体”,还是出于“道德”,这逻辑都站不住脚。但是老师在此事件中为何看起来理直气壮?究其根本,经年累月的陈旧“道德”观念在老师的心里扎了根。这不是个例,有网友能逼捐名人,自然有老师敢逼捐学生,更何况老师还掌握了权力的高地。

  媒体报道后,这位老师迅速作出了道歉,但不知是否真的明白了错误之处。本是一次教给小孩子爱心如何培养如何表达的契机,老师选择的不是以爱来传导爱,而是一种集体名义下的绑架。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去了解孩子不捐款的缘由,作出有针对性的教育,并给孩子不捐款的自由呢?这位老师无疑错失了一次机会,以爱之名,留下了伤害。

  如此为公

  二进制时代里,我们每一个人都近乎“裸奔”。

  这话绝非耸人听闻。想想最近互联网企业的几起风波。“水滴直播”涉嫌侵犯用户隐私,随后又有支付宝年度账单“默认授权”风波。知名企业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有不计其数、开发者未知的应用程序。

  四川警方最近破获了一起非法信息买卖案件。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因掌握了进入市级妇幼信息系统的账号和密码,下载了50多万条新生婴儿和预产孕妇的信息,并将一部分打包出售。新生婴儿家庭因此受到与育儿相关的推销和诈骗电话的骚扰。

  只需要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动动手指,全市的新生儿家庭信息就都被以个位数计单价,卖给了各类机构。古老的信息系统,模糊的权限意识,让兜售个人信息这桩传统的生意生长得野蛮放肆。四川2017年一共有250多亿条公民个人信息被泄露,抓获行业“内鬼”121人。

  “隐私”二字会成为二进制时代最大的笑话吗?我不知道。但是它一定会成为最大的挑战。人机协同工作的当下,当机器服从于密码,人不能仅仅服从利益。当你玩弄别人的隐私时,一定还有别人同样窥伺着你的隐私。彼此伤害的结果是可怕的。我突然前所未有地期望着一种共识的形成:一个人的隐私,需要多数人共同捍卫。不仅是制度,更关键的是寻求隐私保护的意识,还需要在更多人心里生根发芽。

  与此相比,肃清这些“内鬼”产生的源头,简直是小学生数学题般简单。

【责任编辑:黄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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