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并不遥远的地方

2018-09-14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武天敏 柳 刚 宫玉聪 徐殿闯

  黄海开山岛,其实并不遥远。

  从江苏省连云港市灌云县燕尾港坐船上岛,绕行长长的防波堤,航程12海里。在手机的电子地图上,它与大陆的直线距离只有9公里。

  那天,记者夜宿开山岛。抬眼望去,大陆上的灯光沿着海岸绵延不绝,融入满天星斗。海风中,仿佛能嗅到来自对岸繁华都市的人间烟火。

  然而,对于王继才和王仕花来说,这浅浅的一泓海水,却是他们工作生活中的天堑。

  32年,11680天,他与她坚守在这并不遥远的地方。直到那天——2018年7月27日,年仅58岁的王继才,倒在了开山岛上。

  32年前上岛时,他的名字叫王继才。

  32年后的今天,人们叫他“王开山”。

  丈夫走进小岛,妻子走近丈夫

  近,小岛和大陆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远,夫妻俩守岛的日子,又离寻常人太远了。

  王继才去世后,王仕花整天泪水涟涟。或许,正是这32年说不清是近还是远的纠结,揉碎了王仕花的心。

  一切的一切,源自王继才的那次“失踪”。1986年7月14日早上8时40分,王继才没有告诉妻子,就上了开山岛。

  时机看似偶然,选择看似轻率。也难怪,这个身高1.8米的年轻人,身强力壮,膀阔腰圆,还是方圆百十里大名鼎鼎的生产队长、民兵营长,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小岛这么近,在他看来,就像自家的田地,抬腿就能上下;困难也像自家门口的一块石头,一脚就能踢老远。

  此时,王继才不会想到,这个近在咫尺、面积仅0.013平方公里、只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小岛,将是他此后32年人生的舞台。

  送他上岛的小船开走了,岛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想象中的美丽小岛,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乱石嶙峋,蚊虫飞舞,老鼠和蛇在脚下乱窜。一条黑咕隆咚的坑道,几排空空荡荡的营房。岛上没有电,没有树,也没有水。接雨水的蓄水池里,爬满了虫子、蛤蟆。深夜,海风呼啸,门窗摇撼,像怪兽咆哮,他点上煤油灯,坐在墙角的床上,瞪着眼睛,直到天亮……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平时烟酒不沾的王继才,抽光、喝光了人武部领导送他上岛时带来的6条“玫瑰”烟、30瓶“云山”酒。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他来之前,4批10多个人先后上岛,最长的只坚持了13天。

  度日如年的第48天,一条小渔船来了。船头,站着的是妻子王仕花。

  那些天,王仕花疯了似地问乡邻、问婆婆,谁也不知道王继才去了哪儿,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然而,当她辗转打听来到岛上看见丈夫时,心疼的眼泪哗哗流下:“码头上看他第一眼,没敢认。黑黑的,瘦瘦的,头发乱蓬蓬,胡子很长,跟野人一样。”

  望着王继才深陷的眼窝,王仕花知道丈夫“遭大罪”了。在岛上转了一圈,心像秤砣一样往下坠。来到丈夫住的房间,看到一地的烟头、酒瓶、脏衣服,王仕花急了:“咱不守了,跟我回家吧!”

  码头上,王仕花使劲拽着丈夫的胳膊,往船上拉。王继才却像头犟牛,一动不动:“我答应过组织来守岛,说话要算数。”

  王仕花走了,一步三回头。王继才没有想到,20多天后,妻子又上岛了。

  这次,王仕花带来了自己的被褥衣服,辞去了小学老师的工作,把两岁大的女儿留给了婆婆。“我不去和他做伴,他一个人在岛上也许活不下去。”

  “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商量?”王继才问。

  “你来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王仕花答。

  那年,他26岁,她24岁。

  那晚,袅袅炊烟,从岛上升起。

  这个岛,从此就成了他们的家。

  小岛离大陆再近,终归也是岛

  32年来,往来开山岛海域的渔船越来越多。渔民们经常看到,小岛的码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高的是王继才,矮的是王仕花。他们那种眼巴巴的样子,看了让人好心酸。” 船老大包正富告诉记者,当地有句谚语“涨五退六平三刻”,就是说每天有5个小时的涨潮、6个小时的退潮,平潮的时间只有45分钟。船要趁涨潮峰值才能靠上码头,要是赶不上这次潮水,下一次就要等11个小时。

  海上无风三尺浪,刮风下雨起雾,船都不好上岛。要是赶上台风,人十天半月上不去也下不来。所以,近在咫尺的开山岛,被当地人叫做“水牢”。言外之意,守岛如坐牢。

  “习惯了。”每当人们问起守岛的岁月,王继才、王仕花总是说得云淡风轻。哪知道,这背后有多少艰辛。

  1987年7月,大风连刮几天,渔船靠不上岸,王仕花在岛上临盆了。王继才急得满头大汗,赶紧用步话机给岸上的医生打电话,在医生指导下给妻子接生。烧开水、煮剪刀、剪脐带……终于,一双黝黑粗糙的大手,托起一个粉嘟嘟的小生命。

  听到儿子第一声啼哭,王继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哭了。王仕花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摸摸丈夫的头:“娘儿俩平安,你哭什么啊,应该高兴才是啊。”

  5天后,大风一停,岳母赶到岛上,一把扯住王继才的衣领:“你想要我女儿的命啊?”王仕花抢着说:“妈,不怪他,是我自己把预产期算错了。”

  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儿子王志国——开山岛上至今唯一的“原住民”。从出生到7岁,他和爸爸妈妈一直住在岛上。

  岛上的童年,王志国永远难忘。那年冬天,台风连续刮了17天,岛上粮食吃完了,柴火烧完了,王继才从礁石上撬下半死不活的腥臭牡蛎,拿回来生吃。

  “那东西一顿两顿还好,时间长了恶心死了。”王志国回忆说,那些天撒尿都是乳白色的。“我要吃饭!我要吃饭!”王志国躺在地上打滚。“吃,必须吃下去!”王继才火了,破天荒打了儿子一顿。

  小岛大陆,盈盈一水之间,许多艰辛难以想象——

  柴火煤球用光了,只能吃生米,嚼得嘴里流白浆;冬天海风凛冽,吹破塑料布蒙的窗户,夫妻俩只能躲进山洞;夏天岛上热得像八卦炉,蚊子追着人咬,夫妻俩睡觉要在床边摆一圈蚊香;常年受海风侵蚀,夫妻俩胳膊和腿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湿疹……与其说他们“习惯了”岛上的生活,不如说就是两个字:硬挺。

  一年修码头,王继才不小心滑倒,胳膊粉碎性骨折。天气不好,来往船少,王仕花连续3天站在码头上,扬着红衣服呼唤,喊哑了嗓子。3天之后,船来了,治疗的机会也耽误了。从此,王继才的手臂再也无法伸直。直到去世,儿女们给他穿衣服都吃力。

  “硬挺了32年,老王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王仕花说,她怀念和老王一起种树、拔草的日子;怀念和老王在暴风雨中俩人拴着一根背包绳巡逻的日子。她还想让老王帮她洗头发,还想在寂静的夜里给老王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32年守海岛,王继才和王仕花已经难以适应外面的世界:第一次到北京,他俩不会坐电梯,只能爬楼梯;第一次到南京,过街面对滚滚车流犯愁,也不知道有过街天桥、地下通道……

  有人问,你们不羡慕城里的人们吗?“开山岛,是我和老王的家。”王仕花说,“别人的生活,我们没有过过,也过不习惯。”

  “两个人的五星红旗”,天天在岛上升起

  开山岛上,还有2只小狗,5只母鸡。

  每天早上,鸡不叫,狗不吠,王继才就叫醒妻子:“仕花,起床,升旗!”

  当太阳跃出海平面,一人升旗,一人敬礼。夫妻俩“两个人的升旗”,已经持续了32年。后来,一段他们升旗的视频风靡互联网,孤岛上的夫妻俩也成了“网红”。

  其实,王继才上岛之前,开山岛也曾经有人。

  1939年,日军侵占开山岛,以小岛为跳板进攻连云港。1985年之前,岛上曾驻有一个连的解放军。那次大裁军,部队撤了,官兵走了。

  这一切,还是因为小岛与大陆太近了。开山岛尽管战略位置重要,但在岸炮射程之内,舰艇、飞机巡航护岛,更是不在话下。在现代战争中,这个岛屿的军事价值和国防意义已经大为逊色。

  那么,王继才和王仕花32年守着这个岛,为的是啥呢?

  王仕花回忆说:“小岛上第一次升国旗,是我上岛两个月之后,老王提议的。老王说,岛再小,也是祖国的领土。岛上插着国旗,别人就知道有人守着。”

  “守岛不光是个象征,也有实际意义。岛上有一座灯塔,周围有4座航标灯,还有测量气象、潮汐、地质的设备。老王说,咱俩在这儿,别人就不用上岛来维护了。岛上的旧营房,也要有人经常打扫修理,老王说,要是将来哪一天,部队回来了,营房马上就可以住……”王仕花说,国旗升起来,就是告诉岸上的人们,我俩在这里,大伙儿请放心。

  岛上有人没人,大不一样。“有时候海上起大雾,渔船就像被扣在锅里一样,担心没有安装雷达的渔船看不到岛撞上,老王就拿个饭盆,在码头上一天到晚叮叮当当使劲地敲。”船老大包正富说,“每次出海,看到开山岛上的国旗,心里就特别踏实。”

  在41岁的女经理潘弗荣心里,“岛上升国旗的王大哥”是她的救命恩人。“1996年的一天,我在岛上拣虾皮,中午突然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王大哥马上联系渔船陪我下岛。到了岸上,他把我抱到卫生院,立即动手术,结果是阑尾穿孔,再晚一点我就没命了。那天,王大哥给我垫付了医药费,没等我说声谢谢,就又匆匆上岛了……”

  2012年元旦清晨,开山岛上如常升旗。不同的是,这一天,国旗在天安门国旗班官兵的手中冉冉升起。平日升国旗的王继才、王仕花成了观众,幸福地享受着这一刻。

  那天,几名天安门国旗班官兵慕名来到海岛,用国家级的升旗仪式,向这两位平凡的守岛夫妻致敬。那天,岛上的旗杆也换成了北京奥运会用过的流动升旗台。

  如今,记者看到,升旗台的基座钢板,已经锈穿了。王仕花说:“海上刮大风的时候,海风会把浪尖上的水雾吹过来,岛上像下‘咸雨’一样,对金属腐蚀特别大。今年‘八一’,老王本来打算换一块新钢板,没想到,他没能等到这个日子……”

  前年,王志国的孩子出生了。“爸,是个儿子!”王志国第一时间给岛上的父亲报喜。电话那头,王继才开心极了:“孩子的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我跟你妈每天迎着朝阳升旗,就叫向阳吧!”

  吃到岛上长出的桃子,老兵们抱着王继才哭了

  “老王走了,岛上的树都死了一回……”王仕花带着记者巡岛,深情地用手摩挲着路边的一棵苦楝树,喃喃地说。

  今年夏天,一场台风横贯小岛,像剃刀一样,把岛上的树木花草刮成“光头”,最近才刚萌发出嫩绿的新叶。

  这些树,都是王继才和王仕花栽种的。32年前,开山岛还是一个寸草不生的石头山。如今,岛上生存着十几种植物:桃树、梨树、枣树、松树、苦楝、樱桃、葡萄、冬青、丝瓜、豆角、菊花、无花果、洋芋头、卷心菜、牵牛花、爬山虎……

  “老王说,人能活,树就能长。岛上种树,要先用钢钎在石头上凿出坑来,再从岸上运来泥土肥料,才能种活。岛上石头硬,老王一天只能凿浅浅的一个窝,难呢!”王仕花寥寥数语,浓缩了夫妻俩绿化荒岛的日日夜夜。

  去年“八一”建军节,60岁的老兵马书华,带着十几个战友重回开山岛。40年前,这些老兵曾经驻守在开山岛上。老兵们想不到,40年过去了,他们住过的营房、守过的坑道、用过的马灯几乎完好无损;老兵们更想不到,昔日光秃秃的石头岛,如今满山郁郁葱葱……

  那天,王继才从树上摘了一大盆桃子给老兵们吃。他问老兵,甜不甜啊?老兵们直点头:甜!甜!

  王继才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老兵们却抱着王继才,哭了——32年,太不容易了,他们打心底敬佩眼前这个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的汉子。

  “王继才,真是个王开山!”岛上的苦,老兵们最懂。开山岛没有土壤,也没有淡水,种活一棵树比养个孩子都难。第一年,夫妻俩种下100多棵白杨,全死了;第二年,种下50多棵槐树,无一存活;第三年,一斤多的苦楝树种子撒下去,终于长出了一棵树苗……

  如今,这棵树苗已经长成碗口粗,成为“开山岛上第一树”。为了种树,夫妻俩燕子衔泥般从岸上背回一袋袋泥土;为了节省淡水浇树,夫妻俩洗澡两个人只用一脸盆水。有时看到岛上来人用水哗哗地冲手,王仕花站在那儿嘴唇直哆嗦,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心疼啊!

  32年,开山岛绿了,夫妻俩老了。翻看摞起来一人多高的那一本本《守岛日志》,记者看到他俩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升旗、巡岛、观天象、护航标……重复最多的词是“我们俩”“正常”……

  王开山!岛的名字嵌入了自己的名字,王继才也和妻子一起,做了一件开山岛上开天辟地的大事情。

  “老王说,岛上有草有树,有鸡有狗,还有我俩,小岛就有了魂儿。”站在岛上的菜地边,王仕花回忆说,“老王走的两天前,我和他还在这里除草,有说有笑。他给岛上桃树浇的豆肥也准备妥当。老王的生日是农历八月十六,他还盼着今年中秋节儿女们一起来岛上,盼着孙子向阳上岛来吃爷爷奶奶种的果子呢……”

  有一种边关,就在眼皮底下

  10万元,摆在了王继才的面前!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在别人眼中,对于当时年收入只有3700元的王继才来说,这一定是巨大的诱惑。

  得到这笔横财,一点不难——只需给“蛇头”行个方便,让偷渡者在岛上住几天。因为小岛靠近大陆,一段时间,偷渡的想把开山岛当成中转站,走私的也想在岛上囤积物资。

  然而,王继才一口回绝:“只要我在这个岛上,你们休想!”

  有一种边关,就在眼皮底下,既需要身躯驻守,更需要灵魂操守。其实,当时的王继才,特别缺钱。儿子上高中需要5000元择校费,他拿不出来,只能借高利贷。多年之后,王志国还清晰地记得“父亲当时去借钱的窘迫和无奈”。

  那年,一场大病袭来,医院一度给王继才下了病危通知书。治病把钱都花了,一家人可怎么过?王继才想放弃了。一天,他嘱咐儿子王志国:“这次我要是挺不过去了,你要像个男子汉,把这个家撑起来……”

  钱,对于王继才一家人来说,太重要了。王仕花却说:“昧良心的钱,老王一分都不会要。”

  最难的时候,王继才也曾动摇过。那年,实在挺不下去了,王仕花说:“你去找上级说说,咱下岛吧。”王继才硬着头皮,找到了当年派他上岛的灌云县人武部政委王长杰。不料,王政委已是癌症晚期。“继才,你岛守得不错……”病床上,王政委吃力地说。望着政委信任的眼神,王继才硬是把想好的话吞了回去,他握住政委的手说:“您放心,我一定把开山岛守好!”

  一诺千金,王继才从此再没有动过下岛的念头。

  1996年,看着他日子过得太苦,一位跑运输的朋友不忍心:“二哥,每个月给你5000元,下岛跟我干吧?”王继才摇了摇头。“你这么难,这是何苦呢,做给谁看呢?”听到这话,王继才火了:“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人在做,天在看!”

  经商热、打工潮、办工厂、跑运输……那些年,一水之隔的人们风风火火去挣钱,而“缺钱”的王继才一家却没有动这些心思。

  为了还债,他冬天站在冰冷的海水里摸螃蟹捞海螺,浑身冻得僵硬,腰都直不起来。岛上的母鸡下了蛋,夫妻俩也舍不得吃,带到岸上去换钱。

  为了省钱,送儿子去大学报到,他和儿子挤在宿舍窄窄的单人床上;一年四季,他只穿民兵的迷彩服……

  “老王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平时喝点酒,下酒菜就是萝卜干咸菜,偶尔捏一撮虾皮、炒个盐水黄豆就是好菜了。他总说,别人有别人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王仕花说。

  王继才也不光省自家的钱。一度,上级为改善驻岛条件,派登陆艇给岛上送水。听说送一次水要烧7000元的油,他心疼了,连忙说不要送了,还是靠岛上的蓄水池接雨水吧。

  2011年春节前,上级给岛上送来电视机和汽油发电机。王继才发现用一壶油来发电成本要200多元,就再也舍不得烧油发电了。直到近几年,岛上安装了太阳能和风力发电机,王继才和王仕花才放心地用电灯、看电视。

  “你自己舍不得穿舍不得吃,上级的关心有时也被你打折扣,你这究竟是图什么呢?”面对这样的追问,王继才总是沉默,被逼急了,他才说:“图个心安吧。”

  “既然说好了不离不弃,你走了,我依旧在这里。”那天,大海边,涛声里,灌云县一位作曲家为王继才、王仕花夫妻谱写的歌曲《一辈子》旋律响起。

  望着王继才亲手种下的那棵苦楝树,陷入思念的王仕花低声自语:“老王,你没有走,没有走……”

  是的,老王没有走。记者看到,苦楝树旁边的一棵无花果树上,还留着一行他刻下的字:“钓鱼岛是中国的”。

  是的,老王没有走。记者看到,王继才生前种的葡萄,正伸出绿色的藤蔓,沿着他亲手搭建的架子,向着阳光攀援。

  是的,老王没有走。记者相信,他就在那个并不遥远的地方,看着大海,看着小岛,看着我们……

  上图:32年风雕雨塑,王继才、王仕花夫妻俩默默坚守在开山岛上。

  王冠军摄

【编辑:齐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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