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艺
202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部署了新一年的经济工作，对青年创业者来说，其中有怎样的机会和方向？创新能如何助力创业？如何耐心对待创业者？对此，记者专访了第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田轩，请他带来观察和建议。
千万创业者，是中国经济的重要推动力
中国改革开放已走过40多年历程。在田轩看来，如今，中国成为全世界最具活力的经济体，小微企业和青年创业者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他们的勤劳和智慧，是经济发展活力和创新的最重要的推动力。
有研究表明，对净就业的贡献而言，小微企业远高于成熟的大企业。尽管每个小微企业雇佣的员工数量少，但总量巨大。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也体现了这一特点。截至2024年9月底，全国登记在册个体工商户达1.25亿户，贡献着数以亿计的就业岗位。
田轩还提供了另一个研究共识，在经济扩张、繁荣、萧条、衰退的周期波动中，大企业对于净就业的贡献是顺周期的，经济扩张时招人，萧条或衰退时裁员；而小微企业对净就业的贡献非常坚挺，不随着经济周期的变化而变化，甚至在经济不好的时候，反而逆周期地吸纳就业。
“这背后的逻辑是，虽然小微企业抗风险能力相对较差，受经济波动影响大。但正因为中国有千千万万的创业者，特别是年轻创业者，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前仆后继地创业发展。所以即便遇到经济下行的周期，他们也会开启新的创业步伐，投入创业大潮中，这对拉动经济、带动就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田轩说。
多个“首次”蕴含新机遇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已对经济工工作出系列部署，明确2024年年内就要完成一揽子深化改革举措。2024年9月26日起，一系列增量政策出台，经济数据企稳回升，社会信心有所恢复，经济活力不断增长。
田轩介绍，2024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创造了多个“首次”：“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组合首次出现，首次直接提出“提高财政赤字率”，社会热词“内卷”首次在会议通报中出现……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部署了九项重点任务，田轩表示，在扩大内需、发展新质生产力等多个任务领域，创业者都大有可为。
在他看来，扩大内需的要义之一是消费。政府可帮助解决“有钱花、敢花钱”的问题，提高老百姓的可支配收入，解决养老、医疗、托育等民生问题，而创业者可以解决的是“有地方花钱”，创造新消费场景，提供新消费模式。“如今，居民消费从生存性消费转变为发展式消费，产生了很多个性化需求。从创业角度来看，可精准定位不同的新消费形态，抓住创业机会”。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特别提出，壮大耐心资本，更大力度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创业投资。“这对创业者，尤其是高科技创业者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田轩解释道，目前，约80%的创投资金来源是政府引导基金和政府投资平台，它们天然具有耐心资本特点，但政府毕竟和真正市场化的风险投资不完全一样。从学术角度和历史数据来看，帮助创业创新的重要推手还是民间资本。
再加上税收、财政等政策支持，在田轩看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打出的这一系列“组合拳”，对创业者是重大利好。
经济发展或有周期，创新为永恒内核
社会热词“内卷”被写进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文本中——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
何为“内卷”？田轩介绍，简单来说就是过度竞争，意味着没有企业能提出新的盈利模式或新的利润增长点，结果所有人都在存量市场中博弈。我国从经济快速增长中的增量竞争，转向经济中高速甚至中速增长中的存量博弈。一些企业以降价策略竞争，短期内，消费者似乎从中获益，但长远来看，厂商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将会下降，最终导致市场进入一种不良的均衡状态。
田轩说，解决“内卷”问题，根本在创新。将存量转化为增量，通过科技创新、技术创新、产品创新、模式创新等手段扩大市场规模，走差异化竞争路线，从而创造出更多的增量，这正是中央所提倡的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
对此，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融合为明年的重要任务之一。这包括科技、产品、管理模式等在内的全方位的创新。
早在田轩开始踏上学术之路时，就选择了一个相对空白的领域——金融与创新交叉的领域。当时他还未意识到，那项研究就是如今金融强国“五篇大文章”中的首篇，“科技金融”，研究如何用金融力量激励企业创新。
“今天，我们比任何一个时候都需要创新。”田轩说，改革开放以来持续二三十年的快速增长，将资源配置推到了效率边界。现在经济从高速向中高速甚至中速发展，也到达了这种边界。下一步，把效率的边界再往外推，这就要靠创新。
田轩表示，经济发展或有周期，谁也不能改变周期钟摆波动的趋势。我们唯一可做的，或许是牢牢把握住创新，这个人类社会发展起伏浪潮中的永恒自变量，向下扎实向前发展的内核。
营造容忍个性、包容失败的社会氛围
眼下，一些青年就业选择“求稳”，田轩也注意到了这种现象。他表示，这是经济发展新旧动能转换中的阶段性、结构性问题。当前经济正在由高速度向高质量发展转型，一些年轻人可能对未来看得不是特别清楚，面对现实的生活压力，可能想先到“泛体制”内蛰伏一下，或者去追求相对稳定的生活。但仍有大量青年创业者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打破窠臼，放弃传统的生活路径，投身不确定性很大、失败率很高、大起大落的创业中。
“我们要珍惜这样的创业者。”田轩说，我们需要营造一种容忍个性，包容失败的社会氛围。
如何更好地支持青年创业者？在田轩看来，需要全社会对企业家精神的尊重和保护。如果大家不包容失败，可能压根没有人会去创新。有学术研究发现，对失败容忍度越高的风险投资，被投企业上市后，创新的数量和质量会更好。另外，要保持宏观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一致性，给市场和创业者确定的预期。
“人只能年轻一次。年轻就是创业者最大的资源。”田轩寄语青年朋友，大胆地去探索，大胆地去试错，不要怕失败，发挥好年轻人的优势，也许社会阅历还稍微欠缺，但不受传统禁锢的思维，对于创新创业非常重要。锻炼好身体，趁着年轻大胆一搏，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最后能够做出一些事情。以至于岁数大了，回想起来，曾经做过很有趣、很有意义的事情，这是非常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