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美好:一位山区青年诗人的故事

北京青年报  |  2024-11-15作者:肖扬 满羿

本组文/本报记者 肖扬

统筹/满羿

电影《单单》近日上映,影片被众多业内人士称赞为“完成了一次对生活和命运的诗意诠释”。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导演兼编剧宋川表示,这是他第一次将镜头对准家乡,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家乡竟孕育了这么多诗人,“我开始好奇这个群体的生活方式,随着了解的深入,我被他们充满活力和趣味的生活状态深深吸引。”

    题材

    不是剧情驱动的电影只能通过诗歌表达氛围

《单单》围绕一位叫单单的山区青年诗人展开,他是小学老师,也是一位孤傲而命运多舛的诗人。在影片中,单单在大山深处的生活因三位性格迥异的女性出现而被打破。观众跟随单单的视角,被带入一个诗意的空间,在那里重新观察和思考生命的本质,寻找那份属于自己的诗意灵魂。

导演宋川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戏剧影视导演专业,2011年,执导的长片电影《欢欢》入围了纽约电影展、捷克布拉格主竞赛单元等;2013年,剧本《巧巧》入选第6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工作坊,同时荣获法国世界电影基金CNC项目资助奖,影片完成后入围第67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全景单元等,并先后在欧洲和北美地区公映。《单单》是宋川导演的第三部电影,也是他首部在内地公映的电影。

宋川表示,《单单》是他首次将镜头对准自己童年成长的地方,影片中展现的“另一种美好”不仅仅是视觉层面的享受,更是一种对家乡文化和人文环境的潜心探索。这部影片在宋川家乡云南镇雄取景,宋川表示,云南气候的多样性令人惊叹,“有西双版纳那样的南亚热带雨林,也有香格里拉和迪庆的藏区风情,而我的家乡镇雄则是那种云雾缭绕的寒冷山区。我们选择在秋冬季节拍摄这部影片,就是为了捕捉这种独特的气候和氛围。海报上的宣传语——‘命中陡峭的人,灵魂都有一面悬崖’,但这种氛围难以言传,因为它不是那种剧情驱动的电影,无法用直白的语言来描述,所以,只能以一种似是而非的形式来传达。懂的人自然懂,就是那种感觉。”

    挑战

    拍摄诗人题材其实挺难捕捉难以名状的微妙状态

导演宋川对诗歌情有独钟,童年时便凭写诗获过奖。他认为,尽管诗歌在现代社会似乎与日常生活有距离,但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在寻觅那些看不见的诗篇。“人们常说某人的生活如诗如画,但诗究竟是什么模样?你真的见过吗?它是那难以捉摸的韵味,那似是而非的形态,那份自在、坚定与豁达,它就是生活本身的模样。”

那么,诗意究竟是什么?宋川认为诗意藏于细微之处,“你试图捕捉那种无形的心动,那份享受,那便是诗意。所以,我没有刻意去拍摄诗歌,也没有在电影中解释诗是什么,没有图解任何一句诗。”宋川介绍说:“本片的文学策划是诗人王单单,电影中的‘命中陡峭的人,灵魂都有一面悬崖’,就出自他的手笔。我觉得这种对仗,是汉字运用的精妙之处,非常有趣。文字的魅力,是影像难以比拟的。这就是诗歌和文学的魔力,它们在叙述中带给我们快感、传承和抽象的情感。”

宋川坦承,拍摄以诗人为题材的电影颇具挑战:“需要捕捉到那种难以名状却又合情合理的微妙状态,否则,只是生硬地堆砌诗句就失去了意义,观众也难以共鸣。”

    角色

    人际关系细腻复杂与周遭环境紧密交织

在《单单》中,人际关系细腻而复杂,时而幽默诙谐,时而冷漠疏离,与周遭环境紧密交织。宋川指出,在这片迷雾笼罩之下,人物并不追求完美,也没有超凡脱俗的野心,他们大多数人甚至无法穿越迷雾。影片里充斥着模糊不清、摇摆不定的人际纽带。

《单单》这部电影由三个既独立又相互交织的故事构成,描绘了诗人单单的生活片段。影片的结构宛如诗歌,跳跃而富有韵律。首段故事深植于现实土壤;第二段则带有超现实的虚幻色彩;而第三段故事虽与首段有所呼应,却又不完全相关。

在宋川看来,《单单》中的男主角性格复杂而鲜明,融合了自尊与自卑的双重特质:“他自负满满,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局限,难以撑起那份过度的自尊。他看似对外界敏感易怒,对人际冷漠,实则内心涌动着热情。这份热情在他独处时尤为明显,比如写诗时,他像幽灵般在村中徘徊。他与周围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却又似乎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扮演单单的楚布花羯是羌族演员,宋川表示,之所以选楚布花羯来演,部分原因是他来自四川,能说地道的四川方言,“这让我们的演员阵容更加地道。一位导演向我推荐了他,正好我们还是老乡,经过一次深入的交谈,我发现他对角色的理解非常到位,与我们的需求非常契合。”

    创作

    团队不大 灵活性很强电影90%都是实景拍摄

尽管影片很诗意,但是却不晦涩,宋川说这是自己的电影风格,“我目前拍的几部电影都不是严肃的风格,而是轻松幽默的,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都能吸引观众沉浸其中。”

《单单》中,演员有很多即兴发挥的戏份,宋川表示,他在拍摄时就有预感,“这种拍摄方式会在后期剪辑和故事重构时发挥关键作用。所以,我在拍摄时就下意识地考虑了这些因素,它们会指导我具体该如何捕捉画面。演员之间的互动也常常是这样自然碰撞出来的。我们的团队不大,灵活性很强,这让我们能够迅速适应各种拍摄条件。”

宋川透露,电影的90%都是实景拍摄,且未采用人工打光,这大大简化了拍摄流程:“我们只需带上摄影机和演员,就能立即开拍。女演员们的皮肤状态本来就极佳,甚至无需化妆。”

    领悟

    电影精髓在于“生动”感觉到的才叫观察生活

宋川的三部电影分别被命名为《欢欢》《巧巧》和《单单》,他表示,这些叠音名字的背后是一种偶然的趣味,“我发现有趣的人名字往往是两个叠字,这样既顺口又好记,就像我们平时称呼朋友一样自然。而且,这样的名字也方便我们在心中勾勒出角色原型。所以,我就用这种方式来命名他们。”

拍完三部电影后,宋川领悟到电影的精髓在于“生动”二字。他说:“无论是表演还是其他环节,生动才是关键。拍摄技巧固然重要,但它们只是辅助。核心在于内容的生动、人物关系的趣味性以及表演的活力。我们要的是真实可信、栩栩如生的表现,而非僵硬、不真实的演绎。”

对于创作之路,宋川抱持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热忱。他说:“当我决心捕捉某个故事时,我会先沉浸于那个环境,就像文人采风一样,我得先在那里生活,体验一番。只有当我觉得一切恰到好处,我才会着手创作。”闲暇之时,宋川总爱四处漫步,寻找街角小馆,观察老板或者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对他们的故事充满好奇。“正是这些平凡人物——卖米线的大叔、卖早点的阿姨——构成了生活的多彩画卷。冬日里,炉火蒸腾,孩子们在旁写作业,小鼻子冻得红彤彤,这些人生百态,就是学生时代老师所说的‘观察生活’,我曾经对此一知半解,如今才领悟,真正的观察,是用心感受,只有感受到,才会发现生活的真谛。”

    楚布花羯首次饰演男主角即兴表演多  演得很尽兴

90后羌族演员楚布花羯担纲《单单》主演。尽管他曾演绎过众多“小角色”,但楚布花羯表示,这次在《单单》中的演出有两个独特之处:“首先,这是我首次担纲主角,戏份和压力都远超以往。其次,角色与我个性迥异,单单是位小学教师,热爱写诗,与多位女性有情感纠葛,这些与我本人并不相符。但既然导演信任我,我就必须以职业演员的身份,全身心投入到这个角色中。”

楚布花羯曾参演《河边的错误》《狗阵》等影片,他笑说自己的形象可能属于那种接地气的“土帅”类型,“这得归功于我的父母,所以我的气质似乎天生就适合这类角色。”

在《单单》拍摄前,楚布花羯和导演一起看剧本,提前进入剧组体验生活。“导演告诉我,我需要融入这个角色,不仅要成为这个角色,还要将这个角色带入到特殊环境中,展现出真实感。因此,我去体验生活,住在宿舍里,和当地人聊天。虽然我平时不喝酒,但为了更好地进入角色,偶尔也会小酌几杯。”

因为扮演诗人,楚布花羯说自己那时每天都沉浸在电影的诗歌中,“仿佛它们是我自己的创作。由于我平时不写诗,我会从单单的诗歌里寻找对故乡的情感。我会把诗写在纸上、烟盒上,或者在电脑上打印出来。那段时间,每天拍完戏后,我会发朋友圈,可能不算是诗,但也算是有些诗意的内容,仍然保持着那种魅力,不是那种直白的白话。”

楚布花羯透露,在《单单》中,他与几位女演员的一些场景,如自然景观中的漫步,剧本中并未预设。“我们每天和二三十人的团队一起出发,每条路都不同,每个早晨的景色都独一无二。导演会突然说:‘下雪了,这挺有意思的,我们在这里拍一场吧。’我最初不太明白,会问导演拍什么内容?他会说:‘你自己想。’我会问上下文怎么接,导演也不清楚,他只是凭直觉。于是我们就即兴对戏,即兴表演,因为没有剧本和台词的束缚。”

楚布花羯笑称,他原以为这些即兴拍摄只是片场的热身,没想到很多即兴部分都保留在了成片中,效果出奇的好。“这是导演直觉的胜利。导演对演员的表演要求一致:真实自然,不夸张,不做作。”

责任编辑:李丹萍   编辑:郭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