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方晓燕
“我在构思《春福》时画下的第一个画面是：在旧旧的小店前，美味吸引人们排起长长的队伍，尝到美味的人脸上写满了幸福。我的家乡汕头也有很多不起眼的小店，有的生意好有的不好……我希望，用心做的东西都能被吃到，用心做美味的小店都能吸引客人光顾。”
张越的自画像
张越，1997年出生于广东汕头，从小喜欢画画，画完会送给喜欢的小女生。还喜欢猫，喜欢充满烟火气的市井小店，超现实、天马行空的作品，喜欢陈志勇和吉竹伸介。
2020年夏天，张越从中央美术学院绘本创作工作室毕业，原创作品《春福》获毕业设计作品一等奖、第17届中国动漫金龙奖最佳学院漫画银奖。近日，他的第二本绘本作品《最好的面包店》也已由后浪出版公司出版发行，澎湃新闻就其图画书的创作、原创绘本发展等话题采访了张越。
澎湃新闻：这两本绘本放在一起，很容易会看饿，《春福》是关于汤面馆的，《最好的面包店》讲的是一家房车面包店，您好像很热衷于食物和食肆的故事啊？
张越：是呀，谁不爱热气腾腾的美食呢？我每天对每一餐都有期待。我生在广东汕头，汕头就是一个小店扎堆的地方，尤其是汤面粉类的店，你家附近，你放学回家的路上，就到处是这些冒着香气的小小的店。小小的店对我来说很亲切，我就偏爱画它们，它们氛围极好，有烟火气，而且很入画。
澎湃新闻：两本书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采用了童书里因为刻板印象而被嫌弃的主角：狐狸和狼，对于他们的不信任也都是故事里重要的情节节点，选这样的主角是有意为之的吗？
张越：其实不是有意为之，尝试以狐狸为主角是因为大三那年绘本工作室有一个课题，老师让大家找和自己形象气质最像的动物，把它和自己的形象结合起来，放在一个情境里去完成一幅作品。大家有选狮子的，有选猫鼬的，有选长颈鹿的，我选的就是狐狸。我当时选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挺可爱的，也挺坏的。自那之后以狐狸为主角画了不少的画，所以毕业创作的故事也会首先想到以狐狸为主角，至于它们本身自带的刻板偏见，那是确定主角之后浮现出来的属性了，就像你遇到小狐狸，跟他说“嘿，你是下一个故事的主角了”，他听了很惊喜，然后不好意思地掏出自己的属性小卡片，“你看我有这个这个和这个”，刻板偏见不就是其中一张小卡片吗。
《最好的面包店》内页
至于狼先生，也是打算以小白兔为主角才联想到的，跟小白兔说“嘿，你是下一个故事的主角了，不过我们需要一个又大又凶猛，你又害怕的师傅。”小白兔听了点点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就会把狼先生带给你。
澎湃新闻：您的故事和整个画风都非常温馨，讲的其实也是“好狐狸”“好狼”的故事，但这样温情脉脉的好人故事在叙事动力上通常会有点点吃亏，会容易“平”，在创作的过程中是如何权衡故事性的问题的呢？
作者绘制的草图
张越：的确会容易平的，我常常会偏爱比较美好的结局。“好狐狸”是通过故事前期狐狸一家的失落，到后期扭转局面收获人气和福气来实现的，“好狼”是通过他与小白兔本身强烈的对比，以及在故事中从摩擦到彼此信任来推动故事的。但其中也埋下了一些遗憾，比如狐狸妈妈呢，狐狸妈妈在两个故事间的某个时间里不见了，只留下小狐狸和狐狸爸爸，比如狼先生终究也会离去，很多珍贵的人，最后就是会和他们告别，但与他们相处的过程是很美好的。
《最好的面包店》内页
澎湃新闻：个人感觉您这两本绘本很多场景的氛围感、人物的服饰还有画风都挺日风的，是比较喜欢日式风格吗？
张越：唔......我小时候倒是看了不少日本动漫，但我的确没有有意识地去模仿它们的风格，反而是有段时间模仿过一些国风插画家的风格。我喜欢的风格还挺多的，中国的，日本的，美国的，法国的作品都有我喜欢的东西。我的画面风格的话更多的是我画水彩一直以来的习惯形成的，至于具体的造型，《春福》里的猫鼬，的确要穿日式服装的，因为他们家的店就是日式风格，是以我在日本拍到的一家料理店为原型的，但也有其他风格的店面造型呀，小狐狸的面馆是以云南一家修车铺为造型基础修改的，猕猴的果汁店也是以台湾南机场夜市的果汁店为基础的，大白兔面包店的原型则是南锣鼓巷的一家英式茶屋。
工作台上铺满了画稿
澎湃新闻：已知您很喜欢陈志勇和吉竹伸介，但我感觉他们两位的风格差异还挺大的，就您个人的创作经历来讲，受哪些绘本家的影响会比较大呢？
张越：风格差异大才好呢，我觉得每个绘本画家都要很不一样，他们都特别好，但好得各不相同。除了陈志勇和吉竹伸介，大卫·威斯纳给我的影响也很大，他们都给你看想象力，给你看好玩的东西，而且每个人带给我的风格感受都很不一样，有的技法复杂一点，有的严肃低沉一点，有的就是直截了当的好玩，这都很好。
厚厚一摞画稿
澎湃新闻：在您的创作谈里看到您跟责编的相爱相杀，弃用的画稿厚厚一摞，想问下，您这两本绘本的创作是全手绘的是吗？您个人还有目前绘本创作圈对于全手绘和电脑绘制在绘本创作中的使用是怎么一个态度呢？
张越：是的，是全手绘的，因为我不会用电脑绘制，那太难了，我试过，画得太惨了。一张张纸，一支支笔，笔蘸着水和颜料在调色盘里混合，画在纸上有一点点声音，这种感觉我才安心。
作者手稿
至于目前绘本创作圈的全手绘和电脑绘制，或者半手绘半电脑绘制，不重要的，工具而已，工具能让创作者做出理想的效果就可以了。创作者用擅长的工具做出好东西，创作者开心，读者看着也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澎湃新闻：《最好的面包店》的缘起在《春福》里那家大白兔的面包店，我看有网友戏称您可以画一个“春福宇宙”，会有这个打算吗？方便分享一下后续的创作计划吗？会延续目前这种温情水彩的食物故事绘本吗？
《春福》里的兔子面包店
张越：不一定耶，虽然我觉得在《最好的面包店》里埋《春福》的细节和人物挺有意思的，人物也挺酷的，但还是要取决于有没有好故事的想法。如果有，我很乐意连起来，其他故事的角色跑到新故事来，这不仅是读者的乐趣，也是画者的乐趣。如果没有我也会先放一边，也许在别的土壤刨出一个新宇宙来。我最近暂时不忙绘本创作的事，下一本未必是食物，但总会和做东西相关，未必是水彩，但一定是手绘的。
作者手稿
澎湃新闻：中央美术学院的绘本创作工作室为我们的原创图画书输送了很多优秀的年轻创作者，我比较好奇的是，同学们毕业之后有多大比例会继续在这个领域从事创作？会全职搞创作，还是需要有一份工作稳定生活然后才能业余创作呢？
张越：据我了解还是有挺多留在这个领域，也许不是作为图文作者，作为绘图作者也不在少数，也有的前辈的名字已经在业内闪闪发光。但就我而言，全职搞绘本创作其实很难，至少要兼有其他项目的收入才能接受，就绘本来说，收入并不足以让我安心地投入一年去创作，我偏向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之余创作，或者兼有其他项目的情况下创作。
澎湃新闻：这些年中国原创图画书无论从品种、销量还是获奖情况、国际关注度来说都非常可观，作为一线的创作者，您对于目前中国原创图画书的创作环境、发展现状和前景怎么看？还有，有没有自己特别欣赏的原创图画书作者？
张越：很好呀，各种情况都很可观，就会越来越好吧，不过用俗气的话说，我觉得还是不够赚钱，就是它其实需要投入很多很多时间和精力，但它在物质上的回报其实会劝退很多想投入图画书创作的创作者。
在其他一些方面，我有时候还觉得挺惊喜的，就是除了作品越来越多之外，我可以看到很多原创图画书以及里面包含的形象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衍生产品和形式出现，而且越来越精致，能看到大家在努力让作品被更多人看见，我觉得很好。
至于有没有特别欣赏的原创图画书作者......目前我阅读的原创图画书可能还不够多，还没有特别心动的书和作者出现，我还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