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今年爱奇艺“迷雾剧场”的开幕大戏,《八角亭谜雾》的声势和口碑似乎都不够响亮,与去年《沉默的真相》《隐秘的角落》两部爆款剧集相比,这部反常规、非标准类型化的悬疑剧让许多观众直呼“意难平”,唱衰的声音大都认为,该剧细碎复杂的伦理戏码太重,甚至盖过了悬疑情节。
《八角亭谜雾》的主创班底很有排面,王小帅亲自编剧,并搭档花箐共同执导,去年把关过《隐秘的角落》的韩三平担任监制,主演阵容为段奕宏、郝蕾、祖峰、吴越、温峥嵘等有口皆碑的实力派演员,曾在《山海情》《我在他乡挺好的》中表现亮眼的新生代演员白宇帆加盟其中,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八角亭谜雾》都被赋予了很高的期待。
整部剧的审美情趣是高级的,片头以水墨动画为主视觉,江南水乡烟雨朦胧中有小桥流水人家,看不清表情的两位少女擦肩而过；白墙黛瓦前,身穿昆曲戏服的杜丽梅影影绰绰、灵动秀美；转眼间,疾风骤雨的雨夜里,嫌疑人身穿黑色雨衣划船疾驰,将故事发展拖入无法控制的深渊。正片的镜头语言亦有不输电影的水准,时而静谧时而眩晕地晃动镜头让整部戏充满文艺气息,如梦似幻的抽帧拖影与故事后期浮现水面的《游园惊梦》意象十分吻合,紧张、诡异、不安像水镇里暗涌的河流,戏里戏外拨动着人们的神经。
但如果带着标准类型化悬疑剧的期待来看《八角亭谜雾》,很多观众恐怕会感到失望,因为整部剧鲜少有爽利烧脑的破案环节,剧中人物众多、关系复杂,几乎每个角色都需要铺垫背景,回忆情节穿插其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碎片信息很多,几集之内很难找到故事核心。
除了开局你追我赶、凶案再现的情节,《八角亭谜雾》的直接观感更像一部家庭伦理戏,“玄家的儿女”们因为一桩十九年未破的“八角亭悬案”而支离破碎,剧中呈现了一个压抑、脆弱的家庭,亲人之间的关系敏感又疏离。祖峰饰演的大哥长兄如父,因为小妹玄珍的离奇死亡变得偏执倔强,对女儿念玫有着近乎疯狂的保护欲,密不透风的控制令人感到窒息；姐姐玄敏因为长久不能怀孕变得神经兮兮,玄珍的双胞胎姐妹玄珠离家十五年未归。总共12集的短剧快到大结局了,才终于把玄家三代人的陈年往事理清,但案件却几乎没什么进展,观众自然看不下去。
没有“一起爬山”的强情节,没有贯穿深刻主题的“沉默真相”,没有抽丝剥茧的探案过程,连惊心动魄的追凶也没有,《八角亭谜雾》的悬疑味儿确实不够浓。那么没有迎合观众的非常规故事就一定不好吗?制片人戴莹早已做出解释,剧集关注重点不在于“凶手是谁”,而是人物一系列行为背后的内在驱动因。《八角亭谜雾》这种家庭生活剧与悬疑融合的模式显然是破立之作,如果舍弃“惯性思维”来观看,《八角亭谜雾》或许没有这么尴尬。
对于家庭伦理的呈现,王小帅自然是拿捏到位的。玄珠的沉默内敛,玄珍的飞扬跋扈,少女的心机与双胞胎姐妹间的妒忌呈现得细致入微,而家庭关系中的不公平对待将会对孩子的身心发展产生无法磨灭的影响；一场凶杀案对于一个家庭近二十年的伤痛,玄梁敏感偏执暴躁易怒,玄敏因为生育问题神经兮兮,玄珠冷漠颓丧,玄念玫隐忍又叛逆,从小到大活在死去小姑的阴影下；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玄敏瞒着念玫带她去当年出事的地点烧纸祭奠,道出了亲人间紧密又脆弱的关系:“每个人心里面都藏着秘密,大概是怕这个秘密被最亲的人知道。”
《八角亭谜雾》的故事很像推理小说家东野圭吾的风格,明晃晃的凶案背后,以更长篇幅去讲述复杂人性和主人公的发展轨迹。很多悬疑片主要讲探案追凶,实际上也大都涉及人性讨论,同样为段奕宏主演的《烈日灼心》就是如此,三个身份各异、自认为是凶手结拜兄弟共同抚养孤女,多年来一直潜藏在城市的角落,法网、人情、误解、命运,一切都无法挽回。虽不是在家庭背景下,但众主人公也被裹挟在亲情伦理之中,《烈日灼心》在一波三折的剧情里打造了一个环环相扣的心理空间,反转层出不穷,十分富有冲击力。《八角亭谜雾》作为一部家庭悬疑剧而非“标准”悬疑剧,在文艺感与生活流的镜头语言下,平淡有余,刺激不足,但依然是细腻而精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