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有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人迹罕至、寸草难生,只有骆驼刺倔强而顽强地生存着。
就像扎根在戈壁的骆驼刺一样,75岁的尼玛老人,几十年如一日守在内蒙古阿拉善右旗塔木素布拉格苏木恩格尔乌苏嘎查,守护着42公里的边境线,被称为中蒙边境线上的“活界碑”。
一部望远镜、一条狗、一群骆驼和羊,陪伴尼玛走过半个世纪的漫长岁月。
1971年,当地选派政治觉悟高、责任心强的年轻牧民搬迁到边境一线,作为民兵巡边员执行守卫边疆的任务。由于中蒙边境线地处戈壁荒滩,自然环境恶劣,很多牧民不愿前往,25岁的尼玛却主动报了名。
尼玛记得,出发时她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大家都在给我们鼓掌送行”。年轻的尼玛背起年仅3岁的儿子,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和一起选中的其他两户人家从布日德草场出发,来到曾被称为“8号点”的边境线,开始了50年的守边生活。
经过两天的长途颠簸,一行人终于到达边境线。眼前戈壁茫茫、杳无人烟的荒凉景象,远远超过了尼玛的心理预期。
没有房屋,尼玛就搭建蒙古包;没有水源,尼玛就骑骆驼打水。除了恶劣的生存条件,尼玛还要接受严苛的军事化训练。
为了成为合格的巡边员,白天,巡边牧民要按照现役军人的标准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列队、跑步、翻越障碍物、匍匐前进……下午5点起,要到山丘轮流站岗。
经过一个秋季的集训,战士带着尼玛和3位男巡边员熟悉巡视路线、教他们如何小心翼翼地前进,演示怎样利用交错的山丘隐蔽自己,怎样敏锐地捕捉可疑情况,以及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汇报……
在半个世纪的巡边生涯中,尼玛觉得最难挨的一段时间就是初到边境线的第一个冬天。
尼玛记得那年冬天格外寒冷,为防止位置暴露,夜间站岗不能生火取暖,再加上当时物资紧缺,没有手套御寒。尼玛和其他牧民轮流站岗,尽管手冻得发紫,他们也不敢放松手握钢枪的站姿。
由于环境恶劣、交通不便,一起来的两户牧民陆续搬走,士兵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尼玛一家一直坚守在此。最初战士叫尼玛姐姐,后来叫她阿姨,现在变成了“奶奶”。
“离我们最近的亲戚在200公里以外,最近的邻居也相距90多公里。这里就剩了我们一家,我和儿子白天放牧巡边,晚上听收音机,守边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来了。”尼玛说。
戈壁滩天气恶劣,夏天经常是40多摄氏度的高温。早晨出发时带着的一壶水根本不够喝,尼玛的嘴唇上裂开一道道血口子,皮肤也因风吹日晒而干裂黝黑。
冬天更加难熬,巡逻一圈,水壶里的水结成了冰,干粮也冻成了硬块,尼玛只能使劲咬着冻硬的干粮充饥。
在恩格日乌苏嘎查生活十分不便,取暖、做饭所用的煤和煤气罐只能从300多公里外的额济纳旗或者更远的阿拉善左旗拉运。
沙漠里的盐碱水不能饮用,17公里外的一口人工水井,是全家饮水的主要来源。以前,用骆驼驮一趟水来回要走一整天,就算节省着用也只够10天。
每逢下雨,尼玛一家就格外高兴,一家老小把家里的盆盆罐罐全都搬出来接满水。冬天下完雪,一家人也要把雪端回来融化后使用。
除此之外,生活在边境线,还随时面临狼袭击羊群,还要提防暴风雪和沙尘暴来袭。
尽管守边的日子有着难以说尽的苦楚,但尼玛也从未想过离开。“这是祖国交给我的任务,我要努力完成。”
如今,尼玛老人的腿脚越来越不好,她的儿子哈达布和就接过了巡边的重任,成为内蒙古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阿拉善边境管理支队的“居边护边”堡垒户。
哈达布和在小学三年级时就辍学了,当年他要到离家200多公里外的塔木素布拉格苏木上学,光是路程来回就要走6天。每次接送孩子,尼玛都惦念着边境线可能有突发状况。只上了两年学,哈达布和离开学校,和母亲一起守边。尼玛的孙子宝泉告诉记者,“爸爸辍学是奶奶心中最大的遗憾。”
后来全家人都支持宝泉上学。尽管有了发达的交通工具,宝泉上学也要几经周折。他说:“爸爸先开摩托车把我送到公路上,我再坐大巴车到旗里。”宝泉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念寄宿制学校,“我记得第一次去上学,一早出发晚上才到。”
现今,宝泉是一名西部计划志愿者,在阿拉善右旗工作。他并没有选择留在“8号点”。直至离开,宝泉才真正意识到奶奶守边的意义,“坚守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方圆30公里内只有尼玛一家人,宝泉自嘲没有发小,形容那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记得寒暑假放假回家,“刚开始根本适应不了没有信号、没有网络的生活。”
但是宝泉说,奶奶和父亲离不开“8号点”。尼玛的家里挂着一幅字——“一次选择,一生守护”,这8个字概括了两代人的一生。
2018年,部队给尼玛和哈达布和的手机安装了堡垒户巡检管理系统。只要一点“开始巡逻”,行走路径、行走时间就会出现在手机中,这些数据会及时传送到边防管理部门。
已坚守了大半辈子的尼玛老人说她会一直守在这里,“借助这些高科技手段,腿脚不好的我又能继续守边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