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们还真是对不起城市,
你在此生活,
在此获得,
你永远把日子,
把欲望留给城市,
把每年最隆重的年,
留给你的老家。
——刘亮程
年味,是对回家的期待
厂子快要倒闭那几年,父亲几乎没有回过家。
他从16岁就外出打工闯荡,学徒、工人、厂长、老板,他做过很多的角色,几乎都失败过,而失败意味着无法光鲜回家。在我的记忆中,和一家人团聚的时刻没有几次,爷爷奶奶的期盼总在电话的那头。
今年过年,我问爷爷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爷爷说不知道。我说他们可能不回来了吧。爷爷说怎么可能不回家,谁过年不回家。爷爷的回答声里有些生气却多了坚定。
腊月二十六,爸爸回来了,我正好在县城,爸爸开车顺便把我带上。快到家的时候,爸爸突然说了一句“回家了”,然后哼起了歌,那一刻他像一个孩子一般可爱。早早的在外漂泊打拼,他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尝遍了酸甜苦辣,而在回到家的那一刻,他变成了一个男孩。
听着爸爸哼起的歌,我的心突然酸了起来。往年回家过年,我总是会埋怨年味越来越淡,甜滋滋的糖瓜已经不再吸引我,杀猪宰羊的流水席也吃得油腻,春晚的精彩伴随着网友的吐槽,烟花爆竹的声响再也找不回儿时的欢乐。大年初一还要早早起来拜年,走亲戚也变得程序化。
今年,爸爸回到家便开始张罗杀猪宰羊,我会说他太浪费,他却说这是他的年味。
他的年味?
几家人的合伙,烧火、放炮、宰杀。在这寒冷、空旷的冬日里,一起的欢声笑语连接着炮竹的声响,盖住了寂寥的村庄,好像回到了属于他的小时候,安慰着他一年期待的心。
家依旧年轻
对于老家而言,爸爸是一位游子也是一位故人,少年时的追逐向往,把远方变成了现在的家,把家变成了现在的远方。出门太久了,他会想念家的味道、家的感觉。
异乡深埋的味蕾,在回到家的那一刻完全地释放,他会想念爷爷奶奶炸的果子,他会把奶奶早已腌好的咸菜端上满是鸡鸭鱼肉的餐桌,他会给弟弟妹妹买很多的烟花小炮。
我会想为什么给弟弟妹妹们买很多的炮,每年堂弟都会因为这些“小玩意”被爷爷奶奶责备——担心炸伤手。后来,我也渐渐的想明白,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这是他的年味。
他无法像小孩子一样去点燃一个小炮竹,可是他可以回忆,回忆着自己小时候守在别人家门口等待着放完的炮竹,然后去捡没炸的几个;他可以寄托,寄托着自己儿时的欢乐同时也寄托着弟弟妹妹欢快的童年。
时间可以让他长大,但是时光也可以让他变小。
有很多人像父亲一样,外出打工,是家庭带给他们的责任,也守着一份家乡等待着他们衣锦还乡的期许。
刘亮程先生曾在《朗读者》节目中说过:
“有的时候我们还真是对不起城市,你在此生活,在此获得,你永远把日子,把欲望留给城市,把每年最隆重的年留给你的老家。”
在春节的几天里,在父辈深深的记忆中,在这片他们长大的土地上有着深爱的人们,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总要回家。
老家已经变了,大人们被距离、时间强行安上一个“老”字,就像青砖泥瓦被时间推倒,然后告诉那些离家的游子回不去了。但是,在某一个他们偶然看见圆圆的月亮的时候猛然想起,家依旧年轻。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