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文学的活动“窗口”

2018-04-19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白烨

  尽管钱钟书先生说过:“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又何必去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但既想吃“味道不错”的“鸡蛋”,又想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却是阅读与接受中的人之常性,事之常理。而在当代文学研究领域,作家与作品,更是两个基本的观察点与重要的支撑点。

  正是在既了解作品又认识作家的意义上,舒晋瑜的这部文学访谈录,具有着特别的价值。

  首先是她选取的访谈对象,都是近些年创作极为活跃,斩获重要奖项的重量级作家。而之所以选取他们为访谈对象,是因为他们总有新作问世,或者说总在“下蛋”,特别引人注目。从这个意义上说,舒晋瑜的访谈,看起来是针对作家也即“母鸡”的访谈,其实也是着眼于作品也即“鸡蛋”的叩问。她围绕作品穷原竟委地设问,深入创作底里不厌其详地探询,实际上以探赜索隐的方式,由作家的文学意图和写作追求的角度,从构思到完成,从意蕴到形式,穷形尽相地解读了作家与作品的内在缘结,以及作品所以独到的内在密码。

  其次,文学访谈的专业性较强,因此话题的设计、问题的追问,就显得更为重要。而这正是舒晋瑜的长项,她在文学知识的储备上丰富而扎实,对所访作家的了解也系统而深入,因此以专业的素养设计话题,以好奇的姿态循序追问,以一种内在的亲和力使访谈的对象敞开心扉,披心交谈。如《陈忠实:我早就走出了〈白鹿原〉》,先梳理陈忠实早期创作,进而谈到各种体式的改编,以及《白鹿原》之后作家的心态与状态。这里涉及到的,既有陈忠实个人的文学道路,又有《白鹿原》的影响与改编,而且时间跨度达半个多世纪。这样一些话题的提出与探讨,显然需要对作家本人创作历程、代表作品及相关影响进行细致了解,甚至是长时间地跟踪阅读与积累。唯有如此,才能了然于胸,收放自如。

  还有,舒晋瑜所选取的访谈对象,均为创作上起步早、作品多、影响大的当代名家,如莫言、贾平凹、韩少功、张炜、铁凝、王安忆等。几乎每个人都有三四十年的创作历史,各种文类均有涉及。要把他们一个个都了解清楚,着实要下一番功夫。即如莫言的访谈,话题是从头长篇新作《蛙》说起,但却回溯到莫言早期的习作阶段,中期的创作爆发,后期的创作嬗变,视线在不断的拉伸之中,使访谈渐渐具有了历史的纵深感,这不仅在一个大的历史背景下揭悉了《蛙》作的来由与特色,而且也约略勾勒出莫言小说创作的整体性轮廓。从这个意义上看,舒晋瑜既是在以访谈新作的方式来解读作家的,也是以撰著作家论的方式来进行文学访谈的,这种认真而细致、专业和专注的背后,是她更敬恭本职、敬重作家、敬崇文学的态度与精神。

  另外,“采访手记”也是书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这些手记置于文章开首,在轻松自然的文字里,负载着作者自己化理性为感性的精到感言。有的是形神兼备的作家素描,如说阿来,“有时候,他是个纯粹的诗人,他的诗歌寂静丰盈,没有半点杂质;有时候,他是个摄影爱好者,装备和作品不亚于专业摄影家;有时候,更多的时候,他是个写作者,只听从于内心的召唤,心无旁骛。”有的是画龙点睛的精要点评,如说迟子建,“三十年的创作实践,迟子建经历了新时期文学的种种潮流,但她又具有‘不入流’的勇气,这种坚持恰恰给了她自由,给了她广阔的生长空间。”有的则是亦庄亦谐的印象传真,如说贾平凹,“他的方言很重,我需要尽力去聆听他说的每一个字;这种尽力没有阻碍交流,反而构成一种兴致。后来居然渐渐都能听懂了。交流时,被烟雾笼罩的贾平凹就频频点头,是的,是的……”这些精彩文字,单篇来看是有声有色的导语,连缀起来亦是有识有见的评论,使访谈别具意蕴,成为访者与被访者、读者与作者彼此的敞开胸襟的深度对话。

  如今,作者访谈一类的文章比比皆是,但像舒晋瑜这样有深度、有味道的,实属凤毛麟角。而且,在经典的作家作品不断被各种流行读物遮蔽的情况下,舒晋瑜的文学访谈,不断向人们报告着最新的文坛动向、重要的作家作品信息,其意义不可小觑。因此,说它是当下文学的活动“窗口”,是极为恰当的,也是名副其实的。

【责任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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