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6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青年观察家·戴月婷
如果世上真的有时光机,我只想回到小时候,在爸妈做好饭菜时抬起头对他们甜笑着说一声:“真好吃,爸妈辛苦了,我真幸福。”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我把你们弄丢了,我该去哪儿找你们?
——摘自孟孟的空间
凌晨,孟孟又给我打来电话,只是低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就没再说话。
沉默中,依稀能听见她不停地吸鼻子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我心里揪着生疼,她在电话那头一定又在默默流泪。
孟孟是我所有朋友里面最“不乖”的,常常离家出走,她几乎去过全市所有的网吧过夜。她很少笑,对自己的父母更是冷若冰霜。
我和她自幼儿园起就认识,我们的爸妈总是最晚接我们,所有小朋友被接走后,我和她还能玩一二个小时滑梯。不过我都比她先被接走,每次她看着我离去的背影,都会又哭又闹。
小学三年级时,她父母离婚了。课间休息时,她把我拉到墙角,抹了抹眼睛,狠狠地发誓:“我一辈子不原谅他们!”还在墙角的树上刻下两笔重重的:“再见”,逼着我作为见证人也要牢记在心。
十年倏忽而过,她报考离家最远的大学、在外地恋爱工作,她几乎很少回家。甚至春节也会跑到国外去旅游,她觉得自己活得洒脱。
直到,一场车祸。
当律师把她父母留下的存折递给她时,她看着上面的数字发呆,足够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她双手颤抖,她甚至不敢深想,每月挣着微薄工资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攒下这么多钱。
原来,那些牺牲的陪伴,只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生活。
她明白了,可太迟了。
“你把我的故事写下来吧。”电话那头,她不再沉默,哽咽道“有些爱,缺少陪伴,疏于表达,徒留遗憾。可是却是生命至亲、至爱。”她终于痛哭出声。
以下内容均根据孟孟口述整理:
01
我捧着爆米花独自坐在电影院哭到抽搐。
本来很平常的夜晚,因为下班后突发奇想,打车去电影院买了一张电影票而与众不同。
因为是电影开场前十分钟买的票,所以位置靠后且在最里面。我把黑色的长筒羽绒服盖在脸上,闭上双眼,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着笼罩在光影之外。
“不是电影有多好,虽然它确实不错。”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我无愧于梦想,却唯独亏欠父母。
就像是那个早早背上吉他四处流浪的“父亲”,把妻子、年幼的女儿都留守在家中。
数十年过去,当年梳着双马尾坐在爸爸膝盖上听歌的女孩儿已经头发花白,年迈到神志不清,可唯独记得少时爸爸常为她弹奏的歌;彼岸花海另一端,已变成骷髅的父亲每一年都在竭尽全力穿越花海去见女儿一面。
电影里的女儿不怪亏欠她许多的“父亲”,而现实生活中的我不止一次怨恨父母的早出晚归。让我每一次放学后兴高采烈地跑回家,都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屋,即使手里扬着双百的考试卷。
留守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快乐无人分享,悲伤无从诉说。
渐渐地,我从其他地方去找寻归宿感。
我开始喜欢网吧,嘈杂热闹,周围打游戏男孩女孩们的叫喊声让我安心,虽然觉得他们有点傻。
无数次想要逃离,但当父母真正离开的时候,我的心空了。
无数回忆涌入脑海。比如即使离婚后,爸爸每周都会回家和妈妈一起做顿饭,桌子上都会摆满我爱吃的菜。我那时候在干嘛呢?冷着脸翻着白眼,匆匆吃完饭扔下筷子,快步跑屋子里,重重把门一关,仿佛一眼也不想多看他们。
金黄色万寿菊铺成的花海,真的存在就好了。
02
“天空透露着微光,照亮虚无迷惘;在残垣废墟之中,寻找唯一梦想。”我戴着耳机单曲循环着这句词,游荡在大街上,披着长筒黑色大衣,像个幽灵。
曾经,我认为路边的街灯比家里明亮。
我第一次在大街整夜游荡,是在高考结束后。当我缓缓走出考场时,意外地看见爸妈同时站在校门口,两人保持着生疏的距离,各自在人群中踮起脚张望着。我突然眼眶发热,跑向了他们,他们张开手臂,紧紧搂住了我,我们三人终于紧紧抱在一起。
可当天晚上,沉默着吃完饭后,一家人又散了。我趁妈妈熟睡之时,披上外衣,偷偷溜出房门。即使夏季的深夜,依旧有些凉意。那个晚上,我有了决定。
高考结果出来,比一本线多了几十分,妈妈在厨房里边炒菜边高兴地打着电话,挨个通知。爸爸在一旁抽着烟,笑着眯起眼帮忙。我坐在电脑前,在文档里列出一个个异地学校的名单,最后填写了离家最远的大学。
爸妈又一起把我送到机场,我头也不回地走远,我握着录取通知书,心里竟有些解脱。
在学校,我加入了学生会,并留任成为主席。周围所有人都说我能干且拼命,常常加班到凌晨。可我,一次电话也没主动往家里打过,即使他们几乎天天分别给我打视频电话。
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想着逃离与挣脱。
03
那些被忽视的细节在噩耗降临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你都有白发了。”和友人聚餐时,他举起酒杯和我碰了碰,一饮而尽。
二十出头的年纪,我已然感受到生活不易,不能随心所欲。
而我的父母,何时开始鬓微霜?我努力回忆,却记忆模糊。
死亡不是真正的告别,忘记才是。可我,一点也不想忘记。
“请别忽视我,也别忘了我。”我仿佛听到远方,父母声嘶力竭地呼唤。
孟孟口述整理end
放下孟孟的电话,窗外已经破晓,我擦擦不知何时湿润的眼角,点开手机屏幕和爸妈的聊天界面。
就在昨晚爸妈还发微信给我:“宝儿,最近怎么样?”
可聊天记录显示,两个小时候后我才回复:“在车上。”
爸妈秒回:“到家说一声,很担心。”
可我回家后,洗了澡,敷了面膜,就迷糊糊睡了过去,没有回复爸妈的消息。
“爸妈,我到家了,昨晚睡得早,忘记回复你们了,真抱歉。”
“没事儿,你平安就行。”2分钟后,爸妈飞快地回复我。
此时,早晨五点。
他们应该一夜没睡好,但又不忍心苛责我。
这情景,和几个月前看哭很多人的“西红柿炒鸡蛋”有什么区别?
幼时我和孟孟都不懂父母为何总是很晚接我们回家,长大后独自在外打拼才知“身不由己”。
为了追寻梦想,我选择繁华都市打拼,把父母安放在手机屏幕视频聊天中的小小屏幕界面。这和当年父母加班,为了更好的生活,把我独自留在幼儿园又有什么分别?
04
你有没有曾经被留守在家,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屋,对在外工作的父母翘首以盼。
可现而今你独自在外打拼,日益年迈的父母在家,电话拿起又放下,日日期盼着你的消息。
社会发展太快,我们奋力追赶,害怕被淘汰,渴望实现着自我价值,为了梦想而玩命奋斗。想多和家人交流,无奈于分身乏术,只能皱着眉头转身继续往前狂奔。
我们猛然发觉,当年的父母,就是现在的我们。
——摘自我的空间
朋友圈发布后,519次浏览量,37人点赞。
朋友林凡留言道:“没有我的日子里,爸妈过得可洒脱了。今天去聚会,明天去爬山,后天又练起古琴。”
其他朋友们回复他——
“哈哈哈,我都不咋爬山。”
“阿姨叔叔真潮呀,羡慕。”
“我爸妈也是!天天满世界旅游,比我这个上班族+单身dog幸福多了。”
既然无力改变和父母异地而居的现状,就让等待变得别致而温暖。没事儿让你的爸爸妈妈出去逛逛,为你的父母规划一下旅游攻略;鼓励爸妈出去聚会唱歌,为你的父母买个古琴或者瑜伽垫……
让父母感受到你的牵挂,
不要留下一生的遗憾。
过年了,记得常回家看看。
编辑 / DYT
作者 / 戴月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