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制作：梁 晨

　　给母亲的美丽谎言

　　■张 丁

　　“玉爱二姐：

　　……近来你们那里的工作好吧？西安的元旦过得好吧？希姐来信说明。我们在阵地都很好，每天每夜都在炮弹下生活着，每天都听到机枪炮飞的声音。而且在过年时都很热闹，开了娱乐晚会，并且每天都可以得到胜利的消息。曾在去年，敌人有一次受到很大的伤亡，叫我们打落敌机几十架。我们现在正准备迎接敌人向我们的进攻，准备把进攻的敌人全部消灭在阵地上，不叫他们逃跑一个，为和平事业而奋斗到底！最后祝你胜利为祖国建设而奋斗！

　　1933年出生的西安小伙许玉成，16岁时，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60军179师炮兵营卫生所的一名战士。朝鲜战争爆发后，许玉成咬破指头写下血书，坚决申请入朝参战，终于在1951年3月18日，随同大部队跨过鸭绿江，开赴朝鲜前线。开拔时，部队曾经路过西安，但仓促之间，许玉成未能回家告别，只是用“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向家人解释，同时激励自己。

　　1951年4月底，志愿军发起第五次战役，集中33个师的强大兵力向敌人展开猛烈进攻。我军先后歼敌8万余人，但也付出了巨大牺牲，战况分外惨烈。刚从国内赶来的179师一连进行了两场激战，伤亡众多。尤其是5月21日奉命北撤的过程，几乎像一场噩梦。

　　据许玉成的战友邓先珉说，在夜幕笼罩下的滔滔汉江边，志愿军先是炮兵拉骡马下水，然后是步兵和伤员渡河，江边人群十分拥挤。刚下水，敌人的侦察机就发现了这个渡江点，很快招来10多架战机轮番向江中轰炸扫射。江水，很快被中国士兵的鲜血染得殷红。

　　在后方休整的日子里，许玉成给家里写了几封信。他非常想念家人，但为避免家人担心，从未在信中提及自己参战的经过。

　　1952年10月，60军奉命上前线接防鱼隐山阵地。此地靠近三八线，与美军直接对峙。战士们的首要任务是挖掘坑道，身为卫生员的许玉成除了完成本职任务外，也被抽调去搬运炮弹。冬季的前线大雪纷飞，许玉成在没膝的积雪中扛着几十斤重的炮弹，每天要在敌人的炮火下往返40多公里。然而，在他的家信中，我们从未读到这些艰难困苦，读到的都是对亲人的思念和宽慰。

　　1953年3月底的一个下午，许玉成正在敌人的炮火封锁线下抢救负伤的我军炮手。突然，敌人的一颗冷炮打来，弹片击中了他的左下肢股动脉，顿时鲜血如同泉涌。等到军医匆匆赶来时，许玉成已失血过多，担架才后撤了几百米，他就永远停止了呼吸。当时，敌人的冷炮还不时地在周围爆炸，同志们只能找块向阳坡，挖了坑，铺上松枝和军用雨衣，把许玉成就地掩埋。

　　许玉成牺牲在了胜利前夜。4月，60军便奉命开拔回国，驻扎到南京附近。1955年11月，邓先珉专程赶往西安送返许玉成的遗物。在许玉成二姐的授意下，邓先珉向许玉成的老母亲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玉成由于业务突出，被部队派往苏联学习，由于任务秘密，不能和家人联系。

　　这个谎言一直到1964年才最终露了馅儿。其间中苏交恶，许母起了怀疑：苏联专家都撤走了，为什么玉成还没有消息？终于，一切都瞒不住了，老母亲整整恸哭了好几夜。老人家在过世前的几年，神志已不太清醒，经常在家里的阳台上遥望远方，嘴里喊着“玉成，玉成！”她仍然在盼着唯一的儿子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