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3期封面

　　2017年03期美文藏书票

　　看 画 | 画/贾平凹

　　汉文帝做过一个隐私梦

　　穆涛

　　汉文帝刘恒是大臣选举出来的皇帝。

　　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刘恒被封为代王，时年8岁。代国的辖区在晋、冀、蒙交合地带，南抵太原，北接匈奴。汉十二年刘邦去世，汉惠帝刘盈即位，在位七年。刘盈平庸无为，不仅没有政绩，连后嗣也没有。之后是吕后“居上位”八年，公元前180年，吕后殁，由大臣公议，推举出偏安一隅的刘恒做国家元首。

　　刘恒的生母薄姬，地位并不高，最初是刘邦一位部下的妾，这位部下叫魏豹，先是随刘邦打项羽，后投奔项羽，被刘邦剿灭。有一天，刘邦去女战俘的工坊（输织室）闲走，今天叫视察，见到薄姬，一高兴，就收编入帐下了。但薄姬并不受宠，生下皇子刘恒后，一年之中难得见到龙颜。正因为如此，刘邦驾崩后，才被硬心肠的吕后放过一马，特准薄姬出宫，随儿子刘恒居住在代国。刘恒很爱妈妈，做皇帝之后更加殷切，中国的“二十四孝”里，排在第二位的“亲尝汤药”，说的就是汉文帝的孝心。刘恒早母亲两年去世，但立有遗诏，诏令薄太后（薄姬）百年后不入长陵（刘邦陵，长安城北，今咸阳市内），从葬南陵（即霸陵，刘恒陵，长安城南，今西安白鹿原上）。

　　刘恒以宽民俭政著称，在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刘恒的陵墓，是西汉十一位皇帝中最简约的，为避免大兴土木，因山建陵，“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汉书·文帝纪》）公元前157年，文帝驾崩，在遗诏中对国丧礼仪做了硬性规定，其从简程度是破例的。“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取（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绖）带无过三寸，无布车及兵器，无发民哭临宫殿中（三天停止一切丧仪，此间，不得禁止民间婚嫁，不得禁止祭祀时用酒肉。孝带不过三寸，不允许用布帛覆盖灵车，包裹兵器，不允许征召百姓到殿中哭灵）”。

　　再选取刘恒执政的五个宽民细节：

　　即位第二年（公元前178年）五月，废除吕后颁布的“因言获罪”令，“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皇帝）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同年十一月，发生日蚀，“日有食之”，颁《罪己诏》，中国古人认为，发生地震，旱涝灾害以及日蚀等，是人间有逆天行为，因而天降灾难。汉文帝是汉代皇帝中第一位颁《罪己诏》的，“人主（皇帝）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其罢卫将军（宫廷卫队长官）服，太仆（九卿之一，掌管皇帝车行之职官）见马遗财足，馀皆以给传置（驿站）”，后边的两条是针对皇帝本人的，大幅度缩编宫廷卫队，太仆核准马匹车辆额度，超出部分划拨驿站使用。

　　即位十二年二月，遣散汉惠帝后宫嫔妃宫人，准许出嫁。“出孝惠皇帝后宫美人，令得嫁”。

　　同年三月，农业税减半，“其赐农民今年租税减半”。

　　即位十三年六月，诏令全国免除农业税，这项免税政策实行了十一年，直到驾崩为止。“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赐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数”。

　　汉文帝也有隐私，一天中午，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要上天却飞不起来，焦急之间，一个黄头郎（汉代掌管船渡的基层吏员）从后边猛推了一把，于是飘然飞起。他在半空中寻找这个出手相助的黄头郎，见到的是个背影，能看清楚的是后腰中间挽了个布带结。“有一黄头郎推上天，顾见其衣尻带后穿”（《汉书·佞幸传》）。梦醒后，他带人到长安城外的灞水渡口，后腰挽着结的黄头郎只有一位，叫邓通，蜀郡人（四川），木讷，话语不多，老实本分，甚至还有些呆头呆脑。汉文帝极喜欢，找宫廷术师给他相面，术师说邓通“当贫饿死”。汉文帝说，我是皇帝呀，我要让他富贵。于是“官至上大夫”，还赐给邓通蜀郡的一座铜矿，特准他可以私铸钱。文帝之后，景帝即位，有人告发邓通向境外走私铜钱。“人有告通盗出徼外铸钱”，案件查实后，抄没邓通全部家产，最终“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汉文帝一生谨言慎行，在邓通身上，也算任性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