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回家断想

2017-02-23来源:中青在线 作者:王童

  坐在飞机上,望着弦窗外的流云,会产生许多联想。这云忽而聚拢在一起堆积成山,忽而又弥散开来,雾状般飘去。在云的挲隙间闪见一山丘,一亮水,一曲路。父母去世后,家的概念似乎已离我已远去。回乡回家已成奢侈的向往,父母先祖的坟莹似乎是家的归宿,但那已然是死魂灵了。暗物质中据说发现了这灵魂的出窍。但那要飞到宇宙中去证实。

  每次回家,我都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与恐惧:怕见那些亲戚,怕陷在惯常的平庸中,尽管这是礼仪上的。什么说过头了、什么说少了,都要察颜观色、战战兢兢。亲戚有大房子,开着高档车,孩子刚新婚……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呢?有时,你一言不合尽扫兴。

  每次回来,他们还都送我很多东西,有时还给买好火车票、机票。然而,每次回家,想得到的寻常家庭的亲情却没有。亲戚中,嫂子与姑姑都是善良体贴的人。可她们一个重病缠身,一个成天在家中受夹板气、左右调和,真难为她们了。我想逃开这难忍的世故,想同三两知已喝喝酒、吹吹牛,说说诗或某某贪官的新闻,或听听古典乐曲——德沃夏克的《弦乐小夜曲》近来常听。但若去了或把朋友引来了,也会遭亲戚们白眼,怪你不顾家!这样,我常找借口多年不回家。

  回家一次还要到墓地去看父母先祖,烧纸、上香,跪拜,祈福——母亲的名位我已刻到了北京八大处灵光寺的功德碑上,他们多年也未去过。因他们不信。由此,我也不想同他们多说什么,我愿活在我心灵的家中。

  有一次,也是在这飞机上,我眼见斜侧一回家的中年人突患心梗,吃完盒饭后,脑子歪到椅背上,空姐和邻座的人见罢连忙施救:人工呼吸、输液。飞机准点着陆。同行的乘客感慨道:过去常见因飞机误点,服务不到位的现状,现眼见看到机乘人员救死扶伤的场景,乘客也由衷赞叹曰:职业精神可嘉!然事后,死者家属还是同航空公司打上了官司,言,机组未能及时施救,要赔偿!

  那些时日,我超然物外地关心起了狂汉马克斯回收火箭、欲闯火星的痴人说梦,北京有一群每年忍受生活磨难的男女想入非非要报名登记去火星,《星际穿越》的电影,让我们似就置身在外星球上种土豆。在天文馆,通过模拟镜似乎穿过了4100万光年的黑洞,看见扁平脸如哈哈镜中的自己。而戴上3d眼镜观望球幕天穹演绎出的太阳系的形成,红色的火星、围着环带的土星及冷漠嶙峋的天王星、冥王星,似举步就能登上去。今天上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什么狂想曲都有可能在天庭奏想,科幻已一个个变成了现实---火星殒石、罗布泊殒石、摩洛哥殒石,刘慈欣的小说、《大西洋底下来的人》都历历在目——这些石头的纹理同我们的地球如此类同,谁又能肯定这上面没行走过生命呢?在这胡思乱想中颠簸的飞机在空姐提醒系好安全带的声音中滑行,山峦云朵瞬间抛向脑后,当它终于旋了一圈停下时,机舱内灯彻亮,乘客急急起身,开手机,忙联络:妈,我到了,回家了.老爹,你好吗?我回家了.紧接着便是向上七手八脚取行李的手.大家拥挤在狭窄的甬道中,时间,日期,接站的车及将要到来的亲情与争吵.这终归是回家了。

  然而现在……这家不是我的,而是千家万户的.

【责任编辑: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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